劉二哈警惕性很高,時不時左右觀瞧,右手一直按在大刀柄上戒備著。
他手下的幾個弟兄也同樣如此,畢竟都是老獵手,警惕性是不會差的。
幾個人緩緩靠近,走過了最黑暗的地方,又緩緩的離開,眼見前面已經看到縣城門上的大燈籠,這才放下心來。
家就在眼前,眾人又開心起來。
其實他們不知道,就在剛才彎道下方的溝渠裡,仍然還留存著凌亂的埋伏痕跡。
“哪兒的人啊?”
不遠處的一個片空地上,篝火的光芒照亮四周。
程明坐在一株圓木上,嘴上叼著一根點燃的樹枝。白煙嫋嫋而上,帶著一股淡淡的煙香味兒。
“不說話?是聽不懂呢?還是不屑於回答?”
程明的身後站了一排黑衣人,他們排列整齊,一動不動。
面前跪著十七八個人,衣衫襤褸,身上被手臂粗的繩子捆了數道,難以動彈。
這些人還在發愣,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情況。
明明剛才自己還在埋伏,準備等那夥傻子靠近的時候,突然跳出來給他們幾下狠的,然後搶了銀子就跑。
怎麽就突然眼前一黑,在睜開眼睛的時候就換了地點呢?
不對,哥們是被人綁架了吧?
心裡胡思亂想著,一個個的都在那裡發愣,壓根兒就沒有聽見程明的問話。
見所有人都低頭不說話,唯獨有一個男子一眨不眨的看著自己。
程明將嘴上的樹枝拿下來,左右晃動了兩下,見他的眼珠子也跟著轉動,不由得笑了。
“怎麽?你也喜歡這個?”
旁邊走上來一個黑人,將此人提了起來,兩下扯開繩索,放在了程明身前。
程明扔給他一根樹枝。
“葉卷樹的枝乾,味道醇厚,就是有點辣!也是後山的特殊物種,別的地方絕對找不到,嘗嘗吧。”
男子舔了舔嘴唇,將樹枝叼在嘴裡,學著程明的樣子一吸,果然前端冒起了絲絲的煙霧。
程明眯著眼,看著男子吞雲吐霧,一點也不著急。
半晌,那男子才說道:“多謝這位大王了,自從家裡的五畝煙田被毀了之後,已經好幾年沒有碰過煙了,如今可算是得償所願。”
“大王?”
程明有些愕然,這是什麽稱呼。
男子見程明的反應也是一愣,道:“你不是來追殺我們的麽?我們逃跑的時候,盜取了神一元不少糧草,他不可能會放過我們的。”
“神一元?”
程明是滿腦子問號,他又不是學歷史的,自然不會知道神一元是什麽人。
神一元此人是山西那邊一股亂民頭領,其實很早,脾氣暴躁膽子大,橫行無忌,他成氣候的時候,李自成還在闖營裡面當小兵,帶著侄子小心的討好上司呢。
不過此人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沒有一絲一毫的民族觀念,為了自己發財,可以毫不猶豫勾結長城之北韃靼各部合攻靖邊營。可惜此人眼大肚小,能力無法匹配野心,因此撲街撲的很慘。
倒是他弟弟神一魁算個人物,崇禎四年上半年時間,幾乎橫掃了慶陽府寧夏鎮,將陝甘寧地區好一通折騰。
不過程明歷史學得再不好,也能聽出來他說的是山西話,想了想問道,
“山西過來的?那邊怎麽樣?”
男子歎了口氣,搖搖頭沒有說話。
程明理解的點點頭,山西正是鬧得最厲害的地方,
要不然也不能冒出李自成張獻忠了。 “你們走吧,離開十字坡!”
程明起身要離開,雖然知道男子手上肯定染過血,但自己又不是法官,沒有權力決定他人的死活。讓他離開,眼不見為淨就是了。
誰想到男子竟哐當一聲跪倒,喊道:“大王我們想上山!”
“(⊙o⊙)…”
程明一愣神兒的功夫,他竟磕起頭來:“大王收了我們吧。從山西過河南,一直跑到山東來,我們百十個弟兄死的死散的散,現在也就只剩下我們幾個了。
官兵將我當流民,百姓也多是提防我們,別說我們手中無銀,即便有銀子也買不到糧食,戶籍丟得一乾二淨,想要再做大明順民也是無法。看在我們弟兄敢打敢拚,有幾分力氣的份上,收了我們給口飯吃吧!”
十幾個被綁著的更機靈,直接跟著喊:“收了我們給口飯吃吧!”
程明無語,徹底誤會了。
難道黑店開著開著,要變山寨了?
他想了想,指向一個方向:“二十裡外有一處山洞,你們先去歇腳,糧食我叫人稍後送去。都養好了精神,等待我的命令!”
聽見有兩聲,這些人眼睛更亮,大聲道:“是,大當家!”
“叫會長!”程明搖搖頭。
有兩個黑衣人過去給他們松了綁,領著他們現在山洞而去,程明在篝火旁坐了一會兒,將這件事情前後想了一遍,啞然失笑。
“我一不種田攀科技,二不當官做改革,做做土匪頭子也是不錯!如今後山發展順利,也是時候把美食會建立起來了,畢竟有些特殊的食材,還是需要派人去收集的!
蝴蝶的翅膀已經扇動,不知道會掀起怎樣的巨浪呢,真是期待呀!”
客棧後院偏廳,十幾個人已經等候多時,茶水喝了一遍又一遍,步子跺了一圈又一圈,就是不見要等的人來。
就在這些人快要坐不住的時候,門一開,孫九娘走了進來。
她風風火火的走過來,端起桌子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飲而盡,一抹嘴道:“有什麽事兒趕緊說,老娘忙了一天,腦子都疼,可沒空搭理你們!”
眾人都知道她性子,也不以為意。
一個老頭兒笑呵呵的道:“九娘性子直爽,快人快語,小老兒也就不兜圈子了。今天我們十幾家湊在一起,是想請孫九娘行個方便,讓我們也在這十字坡分一杯羹!”
“想在這裡建店鋪就建唄,我又不是縣太爺,哪能管得著這個?”
“縣太爺可管不到十字坡,在梁山泊時代,十字坡可是二龍山的地盤兒。”
孫九娘眯起眼睛,“馮掌櫃,您這話是什麽意思?”
“沒啥,就是想問問孫老板手裡的特製雄黃粉,能不能分潤一二呀?我們十幾家商鋪建立起來,這就是一條繁華的大街,逐漸吸引流民入住,等到人口達到一定數量,自然就是一個小縣城。我等十幾家共同把持後山,一起發財,如何呀?”
孫九娘笑眯眯的不說話。
馮掌櫃又道,“你看我,最重要的事情竟然沒說。隻要你將這特製雄黃粉給了我,我馮記藥鋪每個月給你客棧100兩抽頭,這可比你現在零零碎碎的外賣省心多了!”
剩下幾個人在旁邊幫腔,“是啊,孫老板好運氣,每個月人在家中做,天上就掉100兩銀子,這種好事我是想找都找不著!”
“呵呵!還別說,聽您這麽一說,我還真心動了!
恨不得立刻就把這藥方給您。可惜,您找錯人了,這藥方不在我手裡呀!別說您給一百兩,就是每個月給1000兩,我也沒有東西跟你換呀。”
馮掌櫃面色冷了下來,“九娘,你這麽說就沒有意思了!咱們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你店裡每天出去多少特製雄黃粉,那些泥腿子在後山獵到了什麽東西,賣了多少錢。我這裡可是一清二楚。
九娘啊,後山太大,獵物太多,你自己吃不下呀!”
孫九娘攤攤手,“您說的這些我都懂,以馮掌櫃的關系,就算借個一兩千兵馬進山圍獵都是可以的,當然看不上那些泥腿子獵手。您看著心裡著急,這個我懂。不過這配方,真的不在我手裡!”
“哦?那在誰手裡?”
“我家掌廚, 就這麽跟您說吧,要是沒有我們家掌廚點頭,您就是再來找我一百遍,我也拿不出配方!言盡於此,信您就信,不信老娘我也不管了!走了!”
說著孫九娘站起身來,一陣風般的出了門,消失不見了。
偏廳裡的這些人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最後將目光都聚集在了馮掌櫃身上。
“馮老,您看這事怎麽辦呐?這娘們兒話是真是假?”
“哼!”馮掌櫃冷哼一聲,“是真是假都不要緊,她既然給指了一條路,那麽咱就要去試試。不過在此之前,咱們準備的巴掌也要打,二龍山寨子裡的余孽,匪性深重,不服王化。這樣的人大棒子打服之後,才會老老實實的聽話。”
“明白您的意思,我們這就去準備!”
“記住,暴風驟雨,不讓她得喘息的余地!”
“是!”眾人都點頭稱是。
孫九娘回到自己的小院兒,關上門,神情終於放松了下來。
坐在桌子旁邊愣了一會兒,不知道想起什麽事了,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叫你沒事欺負我!這回看你怎麽辦?
明明是個小屁孩兒,連嘴巴上的胡子都是毛茸茸的,竟然敢教訓老娘?你發現了二龍山又怎樣?還不是上不去!
哼,小小年紀整天板著臉裝大人,也不知道心裡怎麽想的。等這次你招架不住,我再挺身相救,順勢讓你拜入我二龍山!一箭雙雕,兩全其美,真是妙計啊妙計!”
想到這孫九娘自己咯咯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