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又起了風,店裡今天沒有客人。
天擦黑的時候,夥計們湊在一起胡亂吃了一頓工作餐,就各自散去。有兩個愛玩兒的說是要去摸蝦,剩下的都一個個懶得跟鬼一樣,除了往被窩裡鑽,他們對別的東西一點兒興趣也沒有。
程明對油呼呼的床榻有點兒膈應,他獨自坐在店門前的燈籠下,雙手交疊的壓在腦後,仰頭望著星空。
夜空晴朗無雲,繁星點點。
程明第一次知道,原來星空是如此美麗。後續的星空已經不可見,想要看星星,除了去天文博物館,就隻能在電影裡看了。如今親眼目睹星空,果然不是一般的震撼。
心髒強而有力的跳動,散發著微微的金光。每一次跳動,都會有些星星點點的金芒流入血管,隨著血液的流走傳遍全身,每到一處就會髮根生芽,將附近的血肉轉化。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條線連著自己,是那個被關押在柴房的大漢,絲絲縷縷的煙氣融入程明的身體,化作能量補給自身。
這就是程明的金手指,一種非常特殊的細胞。
程明將它稱之為美食細胞,因為它們的特性非常相像。
這幾天程明飯量大增也與這有關系,無論吃下多少食物,美食細胞都會輕而易舉將它們轉化成能量,供給主體細胞的分裂和轉化。
目前提供能量的隻有食物,而蘿卜青菜顯然提供不了多少熱量,所以到現在仍然沒有轉化完全。
而寄生在柴房那位身上的下位分裂體,則是以吞噬其身體而直接轉化成能量,快了不知道多少倍,隻兩個時辰不到,下位細胞已經覆蓋了他的全身。
即便程明閉上眼睛,也能清楚地感覺到他的方位和距離,甚至能夠感覺到自己與他在冥冥中有一條線,而他體內的能量則源源不斷地傳送過來。
毫無意外,他自身美食細胞的蔓延速度也增加了。
“有意思,這麽說下位細胞可以為我提供精氣,我甚至可以隔空將他吸成乾屍。”程明突然笑,“怎麽有一種成為了千年老魔的錯覺。”
歪著頭想了想,他嘴角露出一絲邪笑,站起身來回了房間。
後院有兩排廂房,左邊是老板娘住的地方,那邊小一點兒,矗了一圈木樁子圍成個獨立的小院。
這裡是客棧的禁地,除了老板娘任何人不許靠近。
可以理解,一個嬌滴滴的小婦人生活在一群牲口中,自然要嚴加防范。
右邊廂房做成了大通鋪,所有的夥計都睡在裡面。至於目前還沒有見到人影的掌櫃和帳房,就是住在前院單獨隔出來的小房間裡面。
推門進去,七八個夥計睡得一踏糊塗。
放屁,磨牙,吧唧嘴,說夢話,幹什麽的都有,就是沒有一個老實睡覺的。
程明一路走過去,在每一個人的腦門上都輕輕撫了一下,而後找到自己的被窩,捏著鼻子鑽了進去。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夥計們一個個都帶上了黑眼圈。
兩個貪玩晚回來的夥計嘟嘟稱奇,不停的追問他們是不是晚上出去偷吃了。
老板娘雖然奇怪,卻也沒過多在意。
上午來了個商隊,足有三四十人,熱鬧了一陣。這一打岔,這點小事兒大家都拋之腦後了。
程明自然不會多說什麽,一邊感受著絲絲縷縷傳入體內的精氣,看著金色細胞加速轉化,一邊蕭規曹隨,按照記憶中的程序和規矩,炒菜出鍋,在夥房裡面忙活。
大家各司其職,老板娘在前面招呼著,夥計們送菜招呼客人,忙的一塌糊塗。
等到終於清閑下來的時候,日頭已經到了正當中。
看著夥計們開始收拾殘羹冷飯,嘴裡一邊嘟囔,一邊不著痕跡地偷嘴吃,程明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自己對下位細胞的控制是絕對,精氣汲取的速度可以自由掌控。
為了不引起注意,對於這些夥計,程明選擇了最低限。
也就是說讓他們時時刻刻處於饑餓的邊緣。
就像是吃完飯四五個小時,身體並沒有感覺餓,實際上已經是應該補充能量的時候。
將汲取能量的底線,維持在這個點上,既不會過多地影響他們的身體,又不會耽誤自己精氣的收集。簡直就是一舉兩得。
如同自己多吃的七八個人的飯一樣。
而對於捆在柴房裡面那位,程明就沒有這麽客氣了。一晚上的海量汲取,差點沒把那大漢給吸幹了。
趁著空閑,程明過去看了一眼,昨天還是中氣十足,一說話就要吼的大漢,今天已經蔫巴的像打霜茄子,就連嘴裡抹布掉了都沒有察覺。
將一盤兒包子放在旁邊,程明坐在對面,饒有興趣的看著他也不說話。
包子的香氣在屋子裡蔓延,那大漢抽動了下鼻子猛抬起頭,他的眼中布滿了血絲,表情有些扭曲,就像是餓極了的瘋狗。
程明能夠看出他眼底的掙扎,那是他的良心底線,雖然脆弱卻堅韌不拔。
瞧,這孫九娘搞的,十裡坡的名聲都臭大街了!
程明拿起一個包子咬了一口,道:“放心,這不是十字坡的人肉包子,而是我做的包子。蘿卜餡兒的,就加點鹽,雖然不好吃,但是管飽頂餓。”
大漢咽了口口水,盯著程明不說話。
“還是昨天那個提議,告訴我點什麽,讓你吃東西。或者乾脆我問你答!”
“你想知道什麽?”大漢聲音沙啞,說話有氣無力。
程明拍拍額頭,上前給大漢松綁,扶著他坐在地上,遞過去一個水葫蘆。
“首先你的名字,職位,來自哪裡?”
大漢拔開葫蘆子,一飲而盡,抹了一下嘴,道:“南贛安遠縣捕頭董華。”
“喲,還真是官差,既然是官差怎麽這一副打扮,看起來像個走江湖賣解的。”程明遞給他一個包子,看著他一口塞進嘴裡,道:“況且你一個南贛人,跑到我們孟州地界兒做什麽?”
“緊急軍情,南贛賊軍起義,已經率眾攻破了安遠縣城,搶了銀庫糧庫,又將牢裡的死囚全部放了出來,安遠縣大亂,知縣沈克封沈大人已經帶人撤離。命令我們將消息傳給巡撫洪大人。”董華一邊說著,一邊拿眼瞅著包子。
“南贛的巡撫跑到我們這邊來了?”
“這個我不知道!知縣大人隻是讓我入京,找到洪大人府邸送信!”
程明將盤子推了推,道:“我不關心這個,可也有些奇怪,這麽要緊的情報,是能夠隨意說出來的東西麽?你不應該像昨天一樣誓死不從才對麽?”
“形勢比人強,董某無話可說!”
董華一閉眼,不管不顧的往嘴裡塞包子。
程明略一思索,啞然而笑。
顯然,精氣的汲取讓他莫名的惶恐,估計已經往邪術那方面想了,怕不老老實實的回答就會被吸成人乾?
別說,還真是有這種可能。
程明摸摸下巴,如果一刻不停的汲取,下位細胞會吞噬掉他身體內所有的一切,甚至包括谷骨骼之後,下位細胞分裂體會互相吞噬,直到剩下唯一的一顆下位細胞乾枯死亡。
這麽一想,簡直是屍骨無存啊。
這就是居家旅行殺人滅口之必備良藥啊。
程明被自己的腦洞嚇了一跳,不由得思緒開始偏移。
董華吃完東西抹了抹嘴,老老實實坐在對面不敢動。
看他可憐兮兮的樣子,程明搖搖頭,隨手切斷了精氣的汲取。
“好吧,我問你答!”
接下來,就開啟了漫長的問答過程。
程明的提問天馬行空,複雜多變,想到哪兒就問到哪, 甚至連住房是什麽樣子的、可不可以在街上隨地大小便、都問。
搞得董華還以為這是一種新的審訊技巧,心中緊張,回答前總是再三思考,緊怕自己說錯話,死無葬身之地。
從天文地理到民俗人文問了一大圈,程明多少有些了解現在的時代了。
崇禎元年,可以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李自成此時應該是剛剛丟了公文被裁撤,屬於失業青年,回家準備撅著屁股種地還債,壓根兒就沒想過起義那回事兒呢。
而大清朝則還沒有建立起年號來,這時候可能是皇太極剛剛掌控的正白旗,正忙著一邊搶劫,一邊內鬥,掌控更大的權力,根本沒有想過全面侵華。
董華一個小小的捕快,只知道寧遠方面有駐軍,年年防備著女真那邊的劫掠。
評價也隻有一句,“打得似乎挺厲害。”
至於贛州老家,他知道的就稍微多一點了。
不過也是一些聽都沒聽過的起義軍到處搶糧食,與官兵打仗。今天贏了明天輸了的,一些亂七八糟的事。
他這次的緊急軍情,就是來自其中一股比較大的勢力弄出來的。
“你說你們是明暗幾路傳遞軍情,為何如此小心?”
“一方面是規矩如此,另一方面也是那賊軍不知道聽了誰的建議,竟然派出人馬劫殺。為了軍情著想,上官才命我等人兵分數路而行。”
程明摸了摸下巴,“這麽說你後面有可能跟著人嘍?”
“絕不會!我一路上曉行夜宿,並沒有暴露身份!”董華信心滿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