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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的這段話直接讓扶蘇腦袋一片空白。
他也終於知道直接老爹為什麽不讓自己這個名正言順的大皇子成為儲君的原因了。
“朕讓你把清河侯從南陽請來鹹陽,讓你處處以清河侯為師表,朕以為你會有所領悟,但朕很失望,這半年來,你仍舊與一群儒生整日談論詩書禮儀,滿嘴仁義道德。儒家講求上下尊卑,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而法家講求不別親疏,不殊貴賤,一斷於法,無論公卿庶民,有罪皆等而同之,這就是你和朕的不同,我大秦重法而強,焉能拋卻根本!”
“朕看過大秦都市報上的數篇治國策論,皆都是以荀況之篇為引導,民分使群,隆禮重法,厚今薄古,朕深以為然,時移世易,天下萬事皆都在不停變化,為王者也必然要順勢順時而為,一味崇尚古禮,師法商周,殊不知是逆時而行哉?大秦乃是朕之大秦,非是商亦非是周,朕焉何要師法商周?”
秦始皇的聲音依舊平淡,子嬰和宮女的歡笑聲依舊傳來。
但聽在扶蘇耳中的,仿佛漫天就只有一個宛若黃鍾大呂般的威嚴聲音從就天而落,如同一座大山壓在他的神魂之上,把他壓的渾身顫抖喘不過氣來。
“朕希望你回去之後能夠多看看大秦都市報的百家策論,同時把荀況的著作都找到好好研讀一番!”
“是陛下,兒臣回去之後一定好好研讀百家策論和荀況著作!”扶蘇哆嗦著行禮。
“嗯,去吧!”秦始皇點頭,然後轉身在水池中慢慢行走,繼續數瓷磚去了。
陳旭扶著游泳池的邊緣跟著秦始皇后面,臉色看似平靜但腦海中卻猶若潮水翻騰。
今日這番父子君臣之間的談話,幾乎是一個動搖歷史的開始。
秦始皇把對扶蘇的不滿說了出來,而且也認同荀子的各種理論,讓扶蘇去多看荀子的書籍,也就是說陳旭連續數期報紙大力推廣荀子的文章已經產生了非常積極的影響力,假以時日大秦獨尊法術的局面必然會開始松動,而禮法並舉才是穩定大秦的最好方法。
法術可以加強朝堂對全國的掌控,這是大秦穩定的基石,基本上是沒法改變的,而且也不能改變,秦始皇絕對不會廢棄法術而接受純儒家治國的方案。
在法術的基礎上,
引進一些其他學派的治國理論,這個秦始皇還是可以接受的,而且也可以平息朝野之間百家門徒的吵鬧,對於國內的安定也有非常積極的意義。
“朕以前從未關注過荀況,但最近專門找到了荀況的文章仔細研讀,獲益匪淺!”秦始皇在前面一邊走一邊說。
“陛下說的是,荀況雖然承儒家學派,尊孔子衣缽,但卻又有獨到的見解,與其他儒家主流門派的理論差別很大,言之人性本惡,因此認為教化萬民治理國家光憑借仁德禮義並不會成功,還需輔佐以法術,因此荀況又融入管仲之法術,講求禮法並舉,臣也非常認同荀況的治國理念,而李相又是荀況學生,因此臣便吩咐報館將荀況的文章整理刊登出來,希望拋磚引玉引起更多人的關注,以荀況的理念為基礎,融合更多的治國方略,最後形成一個能夠讓我大秦繁榮昌盛的基本國策延續下去。”
“愛卿說的有理,上次愛卿在紫宸殿與李相爭吵,言我華夏無數先賢流傳無數典籍,猶若果園碩果累累,取一而食實乃不智也,朕深以為然……”
秦始皇此時走到泳池的一個平台處,坐在上面愜意的用水拍打著額頭說:“愛卿熟知三卷天書,必然也知曉無數治國之策,為何愛卿要用荀卿之法,而不是像三省六部改製一樣給朕一個更好的治國方略?”
“陛下方才說了,時移世易,治國之策也必然會千變萬化,適用大秦治國之術,必然只能順勢順時而為,眼下臣以為荀況之策就是最好的!”
“原來如此,不過愛卿能否告訴朕還有其他的治國之策,比如那唐王李世民的大唐王朝是如何治理國家的……”
陳旭臉皮微微的抽抽了幾下,然後笑著說:“陛下,臣在那九州軼志上曾經看到過無數國家的興衰成敗,自然也知道有無數的治國方略,比如三省六部和九品官職就是很重要的而且臣認為可以幫助大秦發展穩定的策略,但還有一些並不適合眼下的大秦,但無論何種治國方略,都只是根據不同國家的需要制定出來的,人非聖賢,思慮不可能完美無缺,何況人力有時而盡,又怎能算計到千百年後?因此所謂最好的並不一定是最適合的,而且也沒有所謂的最好,只是後人不斷的在總結前人的經驗而已,就比如眼下,我大秦與大周的國情截然不同,必然也要執行不同的治國策略,摒棄糟粕取其精華,然後集儒法黃老之術於一體,找到一條更適合我大秦的道路,這才是長久之計,就像陛下所說,獨尊儒術必然倒退,獨尊法術也猶若瘸子行路不得暢快,而采用荀況理念,集百家之長,摒儒法之短,匯而成策,這樣不光會得其術,更得其心,百家門徒也會為陛下的包容和大度感激莫名,成為我大秦穩定的基石。”
陳旭說了一大通亂七八糟的內容,但並沒有正面回答秦始皇的問題,不過秦始皇還是聽懂了,望著清透碧藍的池水微微點頭:“愛卿言之有理,以前朝堂和民間百家諸生擾亂不堪,朕總覺得心亂如麻,而愛卿幾次奏對之後,朕才終於明白是朕太過偏執,融匯百家而成一法才是最為正確的方法,為大秦將來計,朕會多采用別家之法,禮法並重,希望愛卿以後能夠多多為朕指點迷津!”
“陛下放心,臣即為陛下之魏征,必然會直言無忌,希望陛下不要讓臣抓到把柄!”陳旭滿臉嚴肅認真的拱手。
“哈哈,朕不是唐王,也沒有玩鳥的癖好,愛卿必然找不到機會讓朕尷尬!”秦始皇暢快的大笑,惹得四周一群宮女侍女都小心翼翼的回頭張望。
君臣兩人穿著大褲衩坐在平台的淺水中撩水泡澡,東扯西拉之下方才的嚴肅很快消散。
“陛下看過昨日的報紙沒有?”
“朕已經看過,撰史館和書局籌備完畢,需要征召諸生參與編撰這些典籍,昨日數位博士聯名上奏大讚清河侯的這個策略,如此一來將會大大平息整日在鹹陽擾亂不堪的百家門徒……”
“此事必然會有收獲,但臣說的是另一篇文章,報館秘書陳平所寫的內需論!”
“唔,內需論朕也讀過,說的非常有道理!”秦始皇緩緩點頭。
“陛下,今日我大秦,不是往日之大周,天下一統再無諸侯,亂象初定但兩千萬子民宛若嬰兒嗷嗷待哺,他們雖然辛勤勞作,但卻依舊食不果腹衣不蔽體,臣說過,子民供養君王乃是本分,但如果君王不能讓自己的子民吃飽穿暖那也是君王的恥辱,何況若是黎民百姓皆都疾苦不堪,也必然給六國余孽以可乘之機,因此陛下要收天下民心,還得要讓黎民百姓能夠吃飽穿暖……”
秦始皇眉頭微微皺了一下所:“愛卿是說要仿照前次災區開倉放糧?”
“非也,臣的意思是要減輕徭役和賦稅,松綁戶籍制度,讓普通百姓能夠掙到更多的錢,那樣才能購買更多的生活用品添置更多的家產。”
“朕要修建聯通全國的水泥公路,減輕賦稅和徭役必然無法支撐,至於松綁戶籍……何為松綁戶籍?”秦始皇略微有些不明所以的看著陳旭。
“陛下, 眼下的戶籍制度猶若套在黎民百姓身上的繩索,農夫、匠工、商賈、役夫走卒皆都困守其職,農夫耕田所得除開繳納賦稅之外別無所獲,沒有錢財來源又如何添置農具和家當?而為了支持農民的耕種,大秦每年要額外投入大量的錢糧補貼農具和牲畜,但農民依舊窮的吃不飽飯穿不暖衣,此非正理已入歧途!”
“何解之?”秦始皇雖然是皇帝,但對於這些政策並不明白,只知道大秦已經采用這個弱民策略上百年了,從商鞅開始大秦的百姓一直都過著這樣的苦逼生活,而且還把大秦操成了六國的老大,而且朝堂從來都沒有人提出改變普通農夫地位的策略,但陳旭不是普通人,他言說有弊端,皇帝也不會貿然反駁。
“允許農夫在耕種之余進行一些商業經營,比如種植油桐,種植茶樹,采集藥材,種桑養蠶等等,只有通過這些種田之外的額外經營,農戶才能獲得額外的收入,手上有了錢,也才能購買更多的農具和家當,而老百姓有了多余的錢財,加上朝廷對於農具和牲畜的補貼,百姓的生活才能越來越富足,這就是內需論的基礎,因為無論是油桐、茶葉、藥材甚至是絲綢布匹都是生活必須物品,消耗巨大但卻供應不足,通過把束縛在農戶身上的法令松綁,普通人也可以通過這些途徑慢慢富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