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已經是寒冬最冷的時候。
但陰陽互抱,苦盡甘來,最冷的時節也必然預示著春天即將來臨。
接連兩場大雪之後,天色放晴,整個關中平原山舞銀蛇原馳蠟象,一片銀裝素裹分外妖嬈。
自從在朝堂之上捅出雁門關的事情之後,鹹陽最近的氣氛有些沉悶,上到王侯將相下到平民百姓,基本上都不輕易討論這個話題,即便是討論,也只是偷偷摸摸在家和三五個好友談論猜測一下這件事最後的結果而已。
而陳旭最近也沒有再關心這件事,他的目的並不是把王離怎麽樣,而且估計最後也不會怎麽樣,王氏只要不造反,皇帝都不會去動一指頭,因此陳旭期待的是王賁回來之後,借處置雁門關事件的機會,把改革軍隊的事提出來,以此推動他最後一項穩定大秦的改革。
而只要軍隊改革完畢,如今大秦國內已經安穩無虞,則可以考慮開始大規模的和中亞西亞諸國接觸,爭取在兩三年的時間打探到埃及羅馬等歐洲非洲的情況,這樣大秦的觸角將會伸展到整個地球文明的繁榮區域,東西方文明開始真正的來往和交流,這樣華夏將在以後的地球文明發展之中掌握絕大的主動權,數萬精銳大軍加上數萬各諸侯藩國的仆從軍,鐵蹄一路橫衝直撞而去,搶錢搶地搶女人,踐踏一切不服……嗯,實在不服的還有火槍和火炮手榴彈,總之,如今的大秦就是地球上最最牛逼的帝國,沒有之一……除非西方也同時穿越幾個外賣小哥去。
不過這種念頭陳旭也只是在腦海裡一閃而過,如果真的發生了這種事,那剛好,幾個人湊一起盡快把電腦搞出來,坐在法老金碧輝煌的宮殿裡好好吃一把雞。
雖然鹹陽最近氣氛略微沉悶,但對於陳旭來說,卻接連有兩件讓他高興的事情。
第一就是立項整整三年的織布機取得了重大突破,已經被一群精通機械和木工的匠工匠吏攻克難關獲得了成功。
眼下大秦織布都是以家庭為單位,從漬麻到紡紗到織布都是靠各家各戶的女人純手工來完成,漬麻就不說了,和糧食一樣春種秋收,而且並不需要刻意去管理,在房前屋後的空地上撒上種子,秋天就能收獲苧麻,然後泡水刮皮清洗晾曬製作成為柔順的麻絲,等到農閑時就可以紡線,等麻線足夠之後就能開始織布。
雖然人類織布的歷史已經數千年之久,但技術發展的非常緩慢,到眼下的大秦時期,通用的依然是紡錘紡紗和腰機織布,而金布律規定一匹布長八尺寬二尺五寸,而要紡織出來這樣一匹布,一個熟練的婦女整天紡織也至少需要十天時間,而農村的女人還要參加繁重的農田勞動,還有種菜煮飯洗衣等家務勞動,一個家庭主婦只能抽空閑和起早貪黑的熬夜,一匹布斷斷續續要一兩個月才能完成。
而且在大部分家庭都吃不飽飯的情況下,布匹作為和糧食等價的流通物資,基本上都是用來換生活必需品,因為農民能夠掙錢的手段太少,除開糧食就只有布匹是比較穩定的收入,因此一家人幾年不製作新衣服在農村甚至城市裡面是司空見慣的事,一套衣服補丁打補丁能夠穿七八年甚至是十多年,小孩兒的衣服更節省,老大穿完老二穿,老二穿完老三穿,甚至還有父母沒穿爛的當傳家寶,一套衣服穿成了麻條實在補不上了還舍不得丟棄,一個個衣衫襤褸看起來像叫花子一樣,這就是陳旭穿越之後剛開始看到的情形,真實的讓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當時躺在破了一個大洞自帶全景天窗的破茅草屋內醒過來之後,
他揪著自己身上破破爛爛的布條滿腦子空白了許久,初時還以為是電影道具,直到瘦的快站不穩的杏兒跑進來喊他兄長,他才慢慢發現自己可能是穿越了,因為後世不可能找到一個杏兒這樣營養不良的丫頭,如果攝製組找得到,必然會被警察請去喝茶,順便好好聊一下劇組是如何虐待兒童群眾演員的。貧苦家庭織布不容易,貴族家庭織布同樣不容易,而秦始皇為了滿足龐大的后宮衣服的供應,少府的製衣署都有數千人的規模,而且用的還是簡單的織機,不過這種織機也僅僅只是腰機的改良版而已,除開用一個木架將固定方式從人的腰上解放出來之外,經線、緯線、提綜、梭子、緯刀都沒有太大改進,依舊是依靠織娘一下一下提綜穿梭用緯刀提緊靠實,一個專業織娘要完成一整匹布也需要差不多十天時間。
一匹布長八尺寬兩尺余,需要用直徑不到半毫米的麻線一根一根密密匝匝紡織而成,要織出一匹合乎規定的布就需要反覆同一個動作數千次,這種日複一日固定而繁重的勞動,會讓身體落下嚴重的勞損,但所有的女人又不得不常年堅持,在這種繁重的勞動量下,皇宮之中的織女比民間的普通女人過的更加辛苦勞累。
而如果是絲綢則產量更低,一個女人專業養蠶織綢,一年三五匹就是最大成果,而為了提高產量就不得不放松經緯,這樣織出來的紗綢品質下降許多,價格自然也下降許多。
正是因為織布的困難和產量低下,所以布匹從誕生以來就成為了人類交流的硬通貨,春秋戰國時期貴族之間饋贈賞賜禮物,布匹就是最顯誠意的物品,如果是絲綢,那就不僅僅是誠意了,而是流血的交情,一般只有君王和頂級勳貴才舍得拿出來。
比如皇帝賞賜陳旭,從來就沒有賞賜過麻布,全都是絲綢,大車大車往清河侯府送,而這樣一車絲綢數十匹,價值都是數萬錢計,絕對是重賞,滿朝文武都只有羨慕嫉妒的份兒,因為桑蠶絲綢稅歸少府管轄,幾乎大部分的絲綢最後都流入了皇宮,王侯公卿府上也有自己獲得的渠道,但民間是不允許平民穿戴的,腰纏萬貫的商賈也不行,只能穿麻布。
隨著大秦經濟的不斷發展,糧食也年複一年不斷增收,而且推行貨幣改革之後,雖然布匹已經失去了貨幣的身份,但硬通貨的價值依然不曾降低,而且隨著平民生活的日益改善,對布匹的需求量越來越大,大秦民眾不光氣色越來越好,衣著也正在大量換新,但布匹的產量卻是一個嚴重的瓶頸,始終無法提供更多的數量,而且隨著糧食的增產和水泥的燒製,對於麻袋的需求量也越來越大,因此織布機的出現,將極大緩解民間對布匹的需求。
而有了織布機,種麻也很快將成為了一個僅次於糧食生產的大宗農業項目,會給農民帶來另外一種增收手段。
在鹹陽城南門之外一個木器工坊之中,封閉的廠棚裡面放著一台長兩丈高一丈的複雜木工機器。
上面密密麻麻插著數層線軸,這些線軸各自有一根紗線通過幾個束線口之後再繞過通過兩個反向的滾輪進入經線區,經線區有好幾個可以上下活動的密孔綜板,綜板後方是梭板……
看著這個複雜的機器,陳旭頭皮都是麻的。
而此時廠棚之中已經圍聚了數十人,全都是參與研發這架織布機的匠工匠吏和民間工匠,所有人全都神情激動臉皮漲紅,這架機器今天能夠擺在這裡,這些人已經嘔心瀝血三年,此時等待清河侯的驗收,一旦獲得清河侯的認可,這將是改善人類生活的一個極其重要的裡程碑。
“侯爺,這是我們第十版的織布機,經過我們反覆驗證,這架機器完全已經達到了您以前對我們的要求!”科學院的一個須發花白的匠吏跟在陳旭身邊小心翼翼的說。
“第十版?!”陳旭錯愕。
“不錯,這是第十個改良型號,因為前面製作出來的總是達不到您的要求, 特別是您說的飛梭和提花用的綜板與躡板,實現起來難度太大,因此我們就只能不斷的一樣一樣研究改良,先後請教了許多科學院的同僚和民間巧匠,最後將這些驗證之後的技術都疊加在一起,終於在三天前把這架機器組裝完畢,這架織布機最大一次能進八百根經線,織布的寬度達到三尺,通過連續兩日的驗證,一個時辰可以織出三至五尺,一個織娘一天至少可以織出兩匹布,若是操作熟練早起晚睡趕工,一天三四匹布也能織出來……”
“侯爺您看,最難的就是這提綜和踏板的配合,以前普通的織機只有一個提綜,而且還不是這種密孔提板,需要另外的人配合,但改用侯爺說的躡板之後,織娘只需要輕踩躡板,綜板就會上下移動交錯經線,一下就讓織機的工作方便多了,而且還省了一個人工,這台織機我們一共設置了四塊提綜板,可以織出間隔不同的織紋,如果繼續改良,還可以增加更多的提綜板和躡板,就可以達到侯爺當初說的提花機的功效,在織布的時候織造出來更多花紋和厚薄不同的布料……”
“最神奇的是這個啊,侯爺,飛梭……飛梭簡直就是神跡啊,飛梭才是提高織布效率的最大的原因……”
老匠吏帶著陳旭觀看這架織布機,指著飛梭的位置激動的都快淚流滿面了,其他匠工也全都滿臉崇拜的看著陳旭,眼神中全都是小星星,就連站在旁邊的兩個織娘都看著陳旭臉頰漲紅,捂著心髒感覺有暈倒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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