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城看上去一切如故,商隊出入城門,集市人頭擁簇,酒樓客滿,妓院歡聲笑語不斷。
直到戌時剛過城門緊閉。
一個個裡長、甲長、組長家家戶戶傳達緊閉戶門的禁令之後,整個平陽城開始陷入沉默,不同尋常的禁令讓靜下來的平陽城籠罩在緊張的氛圍當中。
一家家緊閉門戶,連高聲呼叫都聽不見,只有狗吠、雞叫在街巷中響起。
唐溪東站在情報局的院落裡,他在想,那些應該已經發現暴露的潛伏著的探子和邊軍會不會提前行動。
但整個城池依舊是靜悄悄一片。
對方的鎮定讓唐溪東心中的不安再次升起,到底是什麽地方不對?
但顯然,沒有答案。
對方不可發現不了平陽城的異樣,發覺事情敗露,如果不提前起亂,必然是要繼續潛伏,但唐溪東相信對方的主事之人,不會看不清眼前的局勢,拖延的時間越長,對唐溪東就越有利,曹冉還在帶著人追查,在一個個相關商隊中潛伏的探子被拔出之後,相信距離接近真正的主事之人已經越來越近了,但為什麽,對方還是這樣鎮定,仿佛一切都不曾發生過一般?
心中各種猜疑,讓唐溪東漸漸看不清眼前的形勢。
四個城門緊閉,城牆上一個個守兵靜靜守衛防禦著,這些守兵都是落梁山上原來的青壯,最是讓唐溪東放心。
亥時過去一半,城門下出現大批軍隊,遠處火光閃爍,打頭的揮舞三長兩短的火把,而後城上有了回應,接著一隊隊沉默著的軍隊逼近城下,自城上放下的繩索上一個個悄無聲息的爬上去。
最先上城的是李上全,而後是一隊隊新軍戰士。
新軍分隊沉默身背武器,沉默著在城牆集合,一隊隊自城牆下爬上來,再在排長的帶隊下,一隊隊悄悄下了城牆,向著指定的街道而去。
整個平陽城被劃為為東西南北,慢慢各個街道被一萬新軍分隊填滿,一個個沉默著守衛在街道上。
等待著城中亂起。
找不到所有人,那就將計就計,唐溪東讓李上全在城門關閉之後,調兵入城,為的就是等待對方亂起,一網打盡。
時間在推移,亥時過去,子時過去,醜時到來。
整個平陽府顯得格外靜謐,唐溪東心中的不安越來越濃烈,不應該啊?不應該這般安靜,對方一定會發現的,但為什麽還是沒有動作?
太反常。
焦慮中,醜時已經到來,但依舊沒有動靜。
唐溪東在心中暗暗勸解自己,再等等,要沉住氣。
但直到眼睜睜看著醜時即將過去,寅時即將到來依舊悄無聲息。
唐溪東猛然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心中驚醒。
情報不對!
情報不對!
是對方放棄了行動,還是情報從一開始就不對。
沉不住的唐溪東召集衛兵,準備出門,前往街道上實地察看。
但就在此時,馬蹄聲在門外響起,聽著急促的馬蹄聲,一股莫名的不安在心中升起。
快步走出敞開的大門,便看到戰馬上,張三石拖著一個身影拉馬在大門下停下。
翻身下馬的張三石,拖著那人自馬上下來。
一個染滿血跡的身影出現在眼前,唐溪東皺眉上去兩步,燈火下,雖然那人臉上血跡斑斑,但他還是一眼看出來,是落梁山的唐三弦。
落梁山!
唐溪東心中一震,
剛剛升出念頭,就聽到張三石大聲叫著:“軍師,落梁山被官兵圍攻了,形勢危急,三弦帶人前來求救。” 焦急的聲音讓恍惚的唐溪東一下子驚醒。
中計了,對方這是虛張聲勢,聲東擊西,自一開始自己就中計了,情報是錯的,自己被騙了。
落梁山才是對方的重點。
猛然唐溪東眼神清醒飛快轉身,看向身後。
恰此時,一道人影向著自己撲來,一道亮光在燈火下顯得是那樣鋒利。
“賊子,膽敢?”看著閃爍鋒利刀光的刀尖,聽著耳邊張三石的驚怒大喝,還有一個個抽刀刺向那人的護衛。
唐溪東隻來得及努力側身,避過脖子,用胸膛迎了上去,便眼睜睜看著那道刀光刺向自己的胸膛,然後插了進去。
一股刺痛傳來,唐溪東打了個冷顫,抬頭便看到那人。
便是亢旭謙派來守在自己身邊的亢珠,此人一直守在門外,原來就是等著這一刻到了。
刀子插進身體,悶哼傳來,而後場面平靜,唐溪東抬眼,那年輕人此刻也冷冷的盯著他,眼中露出一絲驚詫和不甘。
“是我小看了亢旭謙,好演技,你也不叫亢珠對不對?”胸口被鮮血浸染,慢慢暈開,唐溪東自嘲的笑著。
年輕人嘴角冒出一股股鮮血,身後已經插滿護衛的長刀。
“唐賊,小爺乃是錦衣衛百戶胡葵,可惜還是功差一籌,沒能親手手刃你。不過我大明兵威已至,是不是已經嚇得魂飛膽裂了,”說完手一松,便失去了呼吸。
“軍師。”張三石撲上來一把扶住唐溪東。
唐溪東揮手示意無礙,伸手忍著疼痛,將插進去的匕首一點一點拔出,掀開衣衫,露出裡面的鎧甲。
唐溪東前世經歷的爾虞我詐太多,雖然今日中了詭計,但他前世帶來的一點優點還是沒忘記,那就是時刻注意保護自己的小命。
早在落梁山上煉出鋼鐵之後,他就讓匠作坊的軍戶為自己和柳蓮清等人打造了獨門鎧甲:鋼絲甲。時刻穿在身上,看著鋼絲甲下的那個冒血的小孔,唐溪東深吸一口涼氣,今日如果不是這鋼絲甲,自己的小命就交代在這平陽城了。
唐溪東的後怕不過片刻便散去,但一幫護衛和張三石卻依舊驚懼後怕不已。
屋子裡,唐溪東坐在椅子上,指導著連隊隊員為自己和染血的唐三弦縫合傷口,屋外張三石還在劈頭蓋臉的責罵那些落梁山上帶來的護衛。
“好了,把張三石帶進了,另外派人把大寨主、三寨主、李上全請來。”
說完,唐溪東便閉上了眼睛,在腦子裡思索著來龍去脈。
首先,亢旭謙絕對騙了自己,那麽之前的情報都是錯的,甚至連曹冉發現外來人的情報說不定都是對方故意透露的。
也許不止亢旭謙騙了自己,這平陽城所有的官員。鄉紳。富商都騙了自己,合夥設下了圈套和詭計。
對方的目的呢?
目的猜得到,但形勢卻與對方的目的有些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