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華抬起頭看了酒保一眼,眼神中露出了一絲思索之色,但他隨即又想到了自己的底牌和後盾,便微笑著輕輕搖了搖頭,端起酒杯繼續喝了起來。
他對自己看人的眼光一向還是很有自信的,而且就算是他真的錯看了阿曼,那對他來說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幫助阿曼隻是他隨手為之的一件小事,幫對了人固然皆大歡喜,幫錯了也頂多換來他輕輕一搖頭,僅此而已。
見到薛華似乎自有分寸,酒保也就不再多言,他拿著幾個杯子向著其他位置走去,開始忙起了自己的事情。
薛華則一直坐在吧台邊,一杯接一杯的喝著苦藻酒,慢慢等待著要等的人的到來。
他的這具意志分身是擬態雛蟲的軀體,蟲群特有的強大消化能力使他根本就不會醉,這苦藻酒對他來說僅僅隻是具有特殊味道的飲料而已,但為了不過分驚世駭俗,他喝酒的速度也不快,隻是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啜飲著。
時間就在酒杯的碰撞聲和酒館內客人們的喧鬧聲中慢慢過去了。
差不多快到下午的時候,酒館外進來了一個手拿波波琴(一種西界諸國的傳統樂器,有點像吉他但隻有四根弦。)的吟遊者,酒館內的客人們起哄請他喝了幾杯酒,然後帶著濃鬱西界諸國特色的琴聲便在酒館內響了起來。
薛華有點被這氣氛感染了,他轉過身子斜靠在吧台上,右手抓著酒杯,一邊小口小口的喝著一邊喝著音樂聲抖起了腿。
他一半的意識還放在國王港港口外海面上空的監察王蟲身上,借著監察王蟲的視野看著漸漸沉入海面下的夕陽,另一半的意識則在酒館內,一邊享受著苦藻酒那奇特的甜意回味,一邊沉浸在那悠揚的音樂聲中。
自從魯高因海港之戰以來,薛華已經許久未曾享受過如此放松的時光了,趁著這個來之不易的機會,他徹底放開了自己一直緊繃的神經,臉上也露出了和酒館中的那些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獵海人們一樣的開懷笑容。
就在薛華正沉浸在徹底放松神經的愉悅感中的時候,酒館的大門處傳來了一陣叮叮當當的清脆鈴聲,這是酒保放在門上的響鈴,它響起來就證明有新的客人登門了。
一個胡須頭髮一片雪白,額頭上還有兩道狹長的平行傷疤的老頭子一瘸一拐的從門外走了進來,他越過正在聽吟遊者演奏的人群,徑直向著吧台邊走過來。
“一杯苦藻酒!別給我那些摻了水的垃圾!”老頭朝著酒保如是喊道。
“老家夥,別來敗壞我們這兒的名聲,蛇灣酒館裡可沒有兌過水的酒!”酒保翻了個白眼,砰的一聲將一個木杯砸到老頭面前,抓起酒壺給木杯裡盛滿深綠色的酒液。
“誰知道呢?苦藻酒是苦的,海水也是苦的,嘿嘿嘿嘿......”
老頭低聲嘟囔著抓起酒杯狠狠灌了一口,然後也側過身子去看後面吟遊者的表演。
酒保搖了搖頭,隻當沒聽到老頭最後那幾句嘟囔,他拿著杯子走到薛華面前,輕輕拍了拍薛華的肩膀。
“那老家夥來了。”
“哦?”薛華一愣,沉浸在歡快旋律中的思緒立刻重新收攏,他直起身子朝著酒保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幾乎立刻就確定了這是要找的目標。
時間漸晚,酒館內的招待們點亮了柱子上的油燈,整個酒館內立刻陷入了一片蜜黃色的溫暖火光中。
薛華抓著自己的杯子,越過酒館中央的火堆(這裡的晚上又濕又冷,不點上碳火可沒有客人會在酒館裡多待)走到另一邊的吧台旁邊,直接一屁股坐到了老切爾基身邊。
“晚上好,老先生。”
薛華的招呼聲讓切爾基一愣,他慢慢轉過頭來,有些迷惑的看向薛華。
“晚上好,年輕人,我認識你嗎?”
“如果不出意外,我想我們應該是此時此刻才剛剛相識。”薛華咧開嘴角笑了笑,輕輕敲了敲吧台的桌面。
“啊,看你的樣子像是個體面人,你找我這個糟老頭子做什麽?”切爾基一口喝幹了杯中的殘酒,帶著幾分警惕和一點恭敬的意味對薛華問道。
“請你喝酒,聽你說故事。”酒館的酒保被薛華敲桌子的聲音召喚了過來,薛華扔給他一枚銀帆幣並說道:“滿上我們倆的酒,空了就滿,明白嗎?”
“如您所願,慷慨的先生。”酒保笑了笑,抓起酒壺給薛華和切爾基的酒杯中斟滿,在給切爾基倒酒的時候,酒保還不忘向他遞了一個“你今天交到好運了”的眼神。
“聽我說故事?哈?!年輕人,我這裡可沒有‘故事’講給你聽!”
切爾基貪婪的抓住酒杯,咕嘟咕嘟的灌了兩口,正當薛華對他的回答有些皺眉的時候,切爾基抹了一把胡子上的酒液,繼續開口說道:“我隻有真事兒,沒有故事,你還要聽嗎?”
薛華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便輕快的笑了。
“當然,真事比故事更好,你說,我聽。”
“嘿!你可真是個怪人,這裡的小王八羔子們都覺得老子是個謊話精, 是個大騙子,你卻偏偏...額,你從哪兒來?”
切爾基打了個酒嗝兒,看了一眼薛華,有些漫不經心的抱怨著。
“我來自魯高因,是個,嗯...旅行商人。”薛華笑了笑,這個身份還是他讓魯高因的國王陛下幫他弄到的正規身份,無論怎麽查,查出來的也就是這個身份,為的就是避免引起馬傑裡家族的注意。
“啊!魯高因!聽說前段時間那邊出了大事兒對吧...唔...不管怎麽說,既然你願意聽,那我就好好給你講講...嗝兒......”
切爾基喝酒又快又急,一會兒工夫就已經三杯酒下肚了,這樣的喝法除了那些不懼酒精的職業者和傭兵扛得住,大部分普通人基本上就已經到桌子底下去了。
但這白發白須的老家夥看上去卻僅僅隻是有點微醺,正好到了說故事時該有的熱度。
“我的第一個故事,是五六年前...唔,不對,好像又是七八年前...算了,不管了,總之,那是一個下著大雪的夜晚,蛇灣酒館剛剛打烊,我也剛從酒館裡出來,正哼著小曲兒愉快的往家走呢!
這事兒,就發生在我往回走的半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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