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見慣了沙場，大家的臉上並沒有什麽表情，可是，對於蘇子歌來說可不是這樣。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這麽殘酷的畫面。鮮血染紅了大地，作為一個醫者，無能為力。這是一件多麽可悲的事情，救人的雙手，現在不能救人。

鳳九走到她身旁，戾氣還沒有散去，拉起地上的蘇子歌。蘇子歌抬頭，深吸一口氣，聲音難得的有些顫抖，“沁王，我……”

“注定如此，怪不得誰。”

他只是說了這一句話，戰場上的事情，瞬息萬變，他已經習慣了，可蘇子歌不一樣，所以，這句話，讓她慢慢的平靜下來。

鼻尖，卻有些酸楚。

這就是戰場嗎?讓她怎麽接受，讓她怎麽面對?

與此同時，山谷中。

“蘇二公子，你說，會不會有人來救你啊。”馬匹上，一個穿著盔甲的女子，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蘇二公子，蘇子逸。

凌亂不堪的衣服，血跡斑斑，那張臉，已經看不清原來的面孔了，如果不是還在喘息，說是一具屍體也不為過。

“呵。”他冷冷一笑，還有什麽，是他害怕的，被抓的這段時間，什麽酷刑，他沒有經歷。

面前這個女人，不可以說是女人，她是惡魔，有什麽女人，會這麽可怕。

笑聲傳到女子的耳中，她也不怒，隻淡淡的道:“我敬你是條漢子，可，就算是鐵人，也會有弱點。”

蘇府嫡女。

這就是他的弱點，楓榮很清楚，早就在來這兒之前，她的探子，已經告訴自己了。

沒想到，堂堂七尺男兒，弱點竟然會是自己的妹妹，她倒是不清楚了呢，這蘇府嫡女，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蘇子逸，你猜，你能不能活著回去?”要等的人還沒有來，她百般無聊的和蘇子逸說話，雖然他是別國的人，可是也不妨礙交談。

奄奄一息的蘇子逸，閉著眼睛，沒有回答。楓榮也不介意，自問自答。

“肯定回不去，蘇子逸，我王兄帶著大軍，將整個山谷包圍了。就算他鳳九有逆天的本領又如何，能隻身一人破了我天沁十萬大軍嗎?”

對於鳳九的名聲，她是聽過的，現在，就看這鳳九，會不會來了，只要一來，她保證。

死無葬身之地！

和楓軒想的一模一樣，鳳九來了。

“所有人，停下。”

臨近山谷的時候，鳳九突然下令，隨行的將士們都停下腳步，目光轉向鳳九，而鳳九，只是看著蘇子歌。

“將士們都在這兒等著，我和她去。”

沒有任何的解釋，也沒有誰問，就這樣，站在原地。蘇子歌知道，這個山谷，肯定和自己想的不一樣了。

“……”想要說什麽，卻怎麽都說不出來。

裡面那個人，是蘇子逸。

是自己的二哥，她不能退後，好不容易來到這兒，好不容易和二哥近在咫尺！

兩個人，沒有說話。

“嘖嘖，蘇子逸，他們好像來了哦。”楓榮的眼神突然變得犀利，盯著山口。隨著她的話音落下，蘇子逸也艱難的抬頭，看過去。

是鳳九。

還有一個，是誰?

視線有些模糊，看不清楚。拚命地，想要從地上站起來，卻最終失敗了。

只有鳳九一個人，他已經猜到了。只是，心裡還有一點遺憾呢。

蘇子歌看見了，那個身影，倒在地上的那個人。是，蘇子逸！

雙腿像是被灌了鉛一樣的沉重，視線，直直的盯著那個人，心裡，很難受。

“小妹，如果有什麽困難，一定告訴二哥。”

腦海裡，不斷浮現的，是這句話。她沒有親口聽見過，卻一直記在心裡，胸口，刺痛。

這是蘇子歌的反應，是真正的蘇子歌的反應，很強烈，強烈得讓人喘息。

“二……二哥……”脫口而出的稱呼，帶著顫音，眼淚，順著臉頰滑了下來。

踉蹌著，身體不停的發抖。

她記憶中的那個人，不是這樣的。就這麽短的時間，都變了。

蘇子逸身軀一震，看向鳳九身旁的那個人。還沒有來得及說話，楓榮開口了，“你就是蘇府的嫡女，蘇子逸的妹妹?”

沒有聽到回答，楓榮也不氣餒，反正她如今，多的是時間。

反正蘇子逸在手上，她不害怕蘇子歌不回答。想也不想，蘇子歌就上前，想要回答楓榮的話，卻被鳳九拽住了。

“不能說。”

冷靜沉穩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她停下了腳步，心裡，那麽沉重。

鳳九抬頭，冷冷的盯著楓榮，不對勁，他已經猜到了。蘇子逸，是一定救不走了。可是……

目光看著蘇子歌，她身上的情緒那麽沉，想不注意都不行。

左右看了下，如果一定要救下蘇子逸，那麽，就必須要殺出一條血路來，如果沒錯的話，山頂上一定布滿了天沁的士兵，而楓軒，就在上面。

楓軒數次敗在自己手下，心中肯定不服，是一定不會放過這次機會的。四面楚歌，想要殺出去，得挑最弱的一面。

那一面。

他盯著前方，楓榮鎮守，那是最弱的，楓榮雖然上陣，但不足為懼。

“不回答是嗎?”等了很久也沒有等到想要的回答，楓榮冷冷一笑，手中的長劍，直直的朝地上蘇子逸的手刺去。

“嘶！”

哪怕已經快要麻木的身體，也忍不住抽痛。

“不！”

眼睜睜的看著蘇子逸被刺，蘇子歌幾欲掙脫鳳九，不可以！

鳳九的眼神，也變得深邃，等不了了。

身形一動，拉著蘇子歌，朝楓榮的方向衝過去。成敗，在此一舉。

“鳳九。”

從山頂傳來楓軒的聲音，他知道，要是他不說點什麽，鳳九就會平安的逃離這個地方，哪怕千軍包圍。這樣的事情，他也不是沒有做過，眼神變得陰翳，這一定是他最大的恥辱，不過，這樣的恥辱，很快就完了。這一次，他一定不會讓他逃離，一定讓他葬身於此。

“這一次，你輸了。”他舉起右手，所有的箭手準備就緒，只等一聲令下。

“放！”

密密麻麻的箭，朝中間的兩個人飛去。鳳九目光一沉，渾身上下的冷氣息讓人冰凍三尺。

什麽話也沒有說，在蘇子歌震驚的目光中，用手上的劍擋住了所有的危險。

死亡的氣息。

那一刻，蘇子歌真的聞到了死亡的氣息。

山上的人，全部往下跑，帶著長矛。

“蘇子歌！”

楓榮叫著還沒有回過神的她，手中的長劍直指她的方向，冷冷的朝身旁的蘇子逸笑了笑，“就讓你看著，你親愛的妹妹，死在我的手下吧。”

她恨，恨蘇子歌。

莫名的就恨，如果沒有蘇子逸，她也不會這般恨一個人，憑什麽，她貴為一國公主，沒有人關懷，一個蘇子歌，卻被蘇子逸這般疼愛。

“楓……榮……”是蘇子逸的聲音，沙啞得都快聽不清了。

終於，走到了人生的盡頭了。與其這樣苟延殘喘，倒不如！

楓榮扭頭的一瞬間，長劍，被他死死拽住，目光還是初見時的那般溫文爾雅，長劍，深深地刺入胸口。

震驚！

楓榮呆呆的看著面前這個男子，他的嘴角，竟然還帶著笑容。究竟是怎樣的人，才能這般。

心裡，似乎有些刺痛呢。

眼前， 被他噴湧而出的鮮血染紅，呆呆的，不知所措。

如果，一定要死一個人，讓蘇子歌徹底清醒，那麽，這個人，就是蘇子逸。

大徹大悟。

是啊，她和蘇子逸，都還沒有認真的坐下來說過話，都還沒有告訴蘇子逸，她就是蘇子歌，一切，就來臨了。

哈哈……

刀光劍影，亂成一團的山谷。

她什麽都聽不見了，呆呆的，呆呆的。

就看見，楓榮不知道說了什麽，山上就衝下來很多人，緊接著，就是鳳九一個人的努力了。

趁亂中，她跑到蘇子逸身旁，顫抖的雙手，將蘇子逸扶起來。

“二哥，二哥我帶你回家，我帶你回家，不會的，是不是二哥，你一定不會有事的，你都還沒有見到過妹妹呢，你都還沒有關心過我呢，二哥！”

淚水，瘋狂的滑下。

“原來……”

舉起的手，緩緩落下。

心中，再沒有執念。所有的一切，轟然倒塌，再也支撐不住了。

“蘇子歌，走。”

鳳九拉著她，宛若行屍走肉的身體，看著蘇子逸越來越遠，視線，也越來越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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