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看到陸地了嗎?”周青皺著眉頭用個鐵皮喇叭衝著桅杆上瞭望的水手喊道。
“還沒有!”桅杆上回答。
綱首也就是船長焦急地望著天空翻滾的黑暗雲層說:“不成了,這種天氣不便方向,要找島嶼太難了,還是趕緊往北吧。這是場大風暴,順風往高麗岸邊說不定還能避過去,若是再找不到對馬島,在這茫茫大海上就沒活路了。”
周青感受著越瓜越緊的風終於妥協了:“唉,李大官人說的果然不錯,七八月和十月果然要小心行船。既然如此,便往高麗去吧。”
綱首如蒙大赦,連忙用力大喊壓過了風聲:“轉舵,往北!”
這時桅杆上的水手突然大喊起來:“看到了!看到了!在右舷前方三十度!”
綱首連忙回頭大喊:“舵穩住,偏右五十度!”
然後他也隨著周青撲向右舷,但是極目看過去只見黑壓壓泛著白浪的海面,根本看不到對馬島的影子。綱首著急地抄起個喇叭對桅杆上喊:“可看確實了?”
“看確實了!就是那裡!”桅杆上回答。
這時候一個船員指著船頭方向喊:“看到了!就在那裡!”
他這麽一指,周青也確認了,不禁長舒一口氣:“奶奶的,李大官人說得對,以後定要在此地修個燈塔!”
身在茫茫大海上的一葉扁舟,眼看著風暴就要來臨之際,眼前的陸地就等於聲明。船員們一邊感謝著各路神仙,一邊以最大的能力與風浪搏鬥著。
風越刮越大,雖然島嶼近在咫尺,但是往日輕易就能越過的距離卻變成了天塹。幸好這次船上的人員不是經驗豐富的遠航水手,就是登萊海邊見慣了風浪的漁民。這樣的情形大家都不是第一次見,都明白此時任何恐懼,任何氣餒都會讓自己永遠留在海底。在綱首的指揮下,船員們齊心協力操縱船帆,讓船隻以“之”字形在狂風巨浪中穿行,當猛然間感到風減弱的時候所有人都忍不住歡呼起來。
這是對馬島的山體遮蔽了大風,但是現在還不是松口氣的時候。沿著海岸航行,逐漸靠近海岸,終於在天色完全黑下來之前他們找到了往常泊船的那個海灣,在海灣深處拋下錨碇,雖然巨浪仍然不斷搖晃著海船,但是有了海灣的掩護,堅固的海船讓他們終於安全了。
大風連著刮了兩天才逐漸減弱,當海面終於平靜下來,已經走路打晃的周青長舒一口氣,下令船隊移動到海灣入口處平時泊船的地方,然後放下柴水船讓人員分批上岸休整。
與此同時在海邊出現了幾個肋下插著倭刀的武士和一大群足輕。為首的正是對馬藩藩主宗平孝,看到海面上巍峨的海船不由皺起了眉頭:“納尼?上次不是只有兩艘船嗎?怎麽這次竟然來了五艘?這樣應該有二百到三百宋人,人太多了。”
旁邊他的叔叔宗豬助搖著頭說:“不如放棄吧。用金銀和他們交易,然後再把貨物賣到京都去,換回更多的金銀,再與宋人交易更多的貨物。這樣每年都有買賣可作,只要有耐心,對馬一定會富裕起來的。”
宗平孝的弟弟平明卻立刻反駁:“他們這五艘船上能裝多少絲綢啊?我們那點金銀能換他們多少絲綢呢?要多少年才能富裕起來?這次的風暴正是天照大嬸恩賜的機會,就說宋人的船在風暴中觸礁了,一個人也沒有活下來,沒有人能夠知道發生了什麽。只要把這些宋人全殺光,宋人一定以為是船隻遇到風暴沉沒了。明年宋人一定還從這裡路過,我們就已經換回足夠的金銀與他們交易,不需要再等許多年。”
他把手指向海面:“看,宋人把船駛入了海灣,只要堵住出海口,他們都跑不出去。宋人多了,我們就派更多的武士和足輕,一定能殺光他們。”
一個漁民模樣的人沿著海邊沙灘跑過來跪下稟報:“藩主,宋人上岸了。但是他們很小心,只有一部分人下船到村子裡去。”
宗平明立刻說:“讓女人去引誘他們。剛剛經歷了風暴死裡逃生,宋人一定會喜歡女人的。”
宗平孝點點頭,對身旁的兩個武士吩咐:“去找些年輕女人來,把宋人都引誘到岸上。讓人像以往一樣購買他們的絲綢和玻璃,不要讓他們發覺異常。”
兩個武士眼中閃過熱切的目光,大喊一聲“哈伊”,然後帶著十幾個足輕往附近的村子跑過去。
宗豬助還想再勸:“那些宋人都有武器,而且一直都很警惕。還是和他們作買賣的好。”
宗平孝卻手握刀柄,眯著眼睛說:“宋人不過是一些水手罷了。聽韓人說宋人非常軟弱,他們攜帶武器只能給自己嚇唬人,怎麽能敵得過我們和族武士呢?”
簇擁在他周圍的一群武士興奮地大喊起“萬歲”來。看到手下們一個個摩拳擦掌的樣子宗平孝喊道:“左衛門,你帶二百名足輕,把漁夫也都召集起來,準備好船隻,等到晚上動手的時候先把出海口堵住。”
其實宗家藩主對這支船隊的人數估計有錯誤。五艘海船中有三艘是往遼東去與女真人交易的,和往常一樣每艘船上是五十多人,而其余兩艘船卻是周青準備帶領著沿著日本海岸向北探險的,因為李不棄一再告誡日本人就是些強盜,所以為了應付突發事件,這兩艘船上各裝載了八十人。因此五艘船一共是超過三百人。
周青對李不棄口中那個巨大的銀山和巨大的海島很是憧憬,待船靠近岸邊就督促船員們修補在風浪中受損的船帆然後才乘坐輸送柴水的小船上了岸。剛上岸就看到海邊的營地中氣氛異樣,便喊道:“怎麽了?”
人們都嘻嘻笑起來,周青覺得氣氛異常,連忙再次問道:“有什麽事?”
一個人指著不遠處的漁村喊道:“那裡有好多女人,王阿毛、趙四他們和倭國女人睡覺呢,一個睡了三四個,俺們打賭他們還能不能走動路呢!”說完人們都笑起來。
周青聽了也呵呵笑起來。他知道從風浪中逃得性命的水手往往需要發泄一下,因此也不以為意,隨口問道:“這次的倭女滋味兒如何?”
一個水手笑道:“味道自然不如登州青樓裡的姑娘,勝在便宜。屋子太少,只能輪換著過去。”
這麽一說,幾個隨周青後上岸的水手問:“有多便宜?”
“只要幾個銅錢,或是一件衣服就陪你誰呢!”
“這般便宜?俺也要嘗嘗倭女的滋味兒。”有人不由得心生向往。
可是旁邊立刻有人兜頭潑了一盆冷水:“你有錢嗎?”
這下大部分人都不言語了。是啊,他們身上一個大子兒也沒有。這些人除了前幾次開拓海路的老船員外大都是登萊破產漁民,就算還有一點兒錢財也在出航之前都留給了家人。周青告訴他們一路上都沒有花錢的地方的,誰會想到還有這種花銷呢。所以只能說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看到這幫人臉上悻悻的樣子,周青適時的鼓動道:“倭女有什麽好玩兒的?等回到登州,你們的工錢足夠在倚翠樓殺個三進三出,只要你們力氣夠用就成!”
所以宗平孝的計謀落空了,他沒想到大部分大宋水手此時是真正的窮鬼,就連身上的衣服都是配發的,真的是一無所有啊。
看看天色不早了,周青開始布置營地周圍的警戒。此時的長途航行,讓船員上岸休息是必須的,只是李不棄不止一次告誡周青日本人是強盜,讓他提高警惕,所以周青從來不敢大意。每次上岸休息的人最多只有全部人員的一半,而且必須要攜帶武器,上岸後也必須派出哨兵。
不過在對馬島已經停泊了幾次,周青發現情況似乎並不像李不棄說的那樣糟糕,這腦子裡繃著的弦兒多少有些松弛。所以這次他並沒有象往常那樣嚴格約束手下,當晚上有老水手偷偷跑去漁村裡睡女人他並沒有阻止。而且放哨的事情全都交給了新招募的水手。
不過對瘦小黝黑的倭女他可沒有興趣,布置好營地後就躺下來感受那令人放心的堅實的陸地,不多時就進入了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