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吃過早飯大美女就跟著合作社大嫂上了街。她對東京城比合作社大嫂還熟悉,便說了些要買的東西引著大嫂往遠處走。這位大嫂也是在李不棄接收淳澤監之後才第一次進了汴梁城,以前從沒來過大城市啊,到了人多的地方就暈了,一眼看不到就失了大美女的蹤跡。
這下可把這位大嫂急壞了,抓狂啊。可是此時大美女卻如遊魚一般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在和一個身穿綾羅的胖子擦身而過時,那個胖子的錢袋兒就落在了她的手中。她身後跟著的一個老捕快不由得咂舌——好手段,這原來是個女賊。
老捕快遠遠跟著大美女直到她進了一家賣帽子的店鋪,他立刻打個暗號,一個婦女從後面疾步走過來,按照老捕快的指點走進了賣帽子的鋪子。
不多時婦女就從鋪子裡出來,朝街對面示意一下就走開了,老捕快立時盯著鋪子門口,見出來一個帶著幕籬的女子,從衣服上看正是剛才進去的那個女子便一推身邊一個俊秀後生。那個後生就跟上了帶幕籬的女子。
大美女很是警覺,一路走來總覺得有人盯著自己,她幾次回頭卻都看不出什麽端倪。確實是有很多人在看她,但那完全是用一種好色的眼神。
唉,人長得太漂亮也有煩惱,這次她沒有用易容術,惹人注目也是正常,因此她特意用偷來的錢買了個幕籬帶上。但是帶上幕籬也未必就管用,這不當她再次覺得有人盯著她的時候回頭正看到一個油滑少年大膽的盯著自己的胸部,走近了還歪著頭企圖從幕籬下面看她的臉。
這就是個浮浪子。她心裡這才安定下來。
租了條驢,她來到州西瓦子,穿過小巷轉到瓦子後面的“貴客來”茶坊。走進茶坊,她略掀起幕籬對茶博士說要一間雅座,茶博士立刻認出了她,裝模作樣把她請到後面。然後大美女就直接穿過後院來到緊閉的小門前按照暗號敲了幾下。
門打開後大美女抬腳走進去摘下了幕籬,正有一個人走出來看,見是他忙問:“胡三娘,可是得手了?”
胡三娘擺擺手:“進去說。現在誰在家?”
“只有堂主在。護法他們都出去傳教了。”
屋裡的徐澈聽到外面的說話聲忙走到門口,也是問:“胡三娘,可是送李不棄那妖人下地獄了?”
胡三娘邁步進屋說:“哪有這麽容易?那個淳澤監便如鐵桶一般,若是在那裡動手,便是殺了李不棄,奴家也跑不出來。而且這裡面似乎有些誤會。”
“什麽誤會?”
“這幾日問了李不棄身邊的人,都說他其實不會什麽法術。那些傳說都是以訛傳訛,而且是有人想要陷害李不棄才造出的謠言。”
“哦?是這樣麽?“
胡三娘端起給她倒的解暑飲子一飲而盡,把這些天所見所聞說了一遍,還從一個小包袱裡取出幾張紙扔在桌上:“這是他書房裡藏的東西,我描畫下來的,不過是幾樣誰都能做出來的物事,也看不出什麽神奇來。”
徐澈展開紙,果然是幾種簡單的機械,旁邊還寫明使用方法,也沒有什麽稀奇之處。他就問:“那麽咱們的教徒怎麽才到淳澤監一年就叛教了?”
“李不棄天天給當兵的講這天地是盤古用大斧子劈開的,天地中有諸多的道理是早就定好了的。後來伏羲女媧造了人出來,歷代的聖人效法天地的道理作出許多東西來才讓現在的人有吃有穿有醫藥。還說現在的人只要效法古代的聖人探究天地間的道理也能成聖成神。”
徐澈嗤笑道:“成神?”
“是啊。他還舉了個例子,說是在蜀中有一個都江堰的水利工程,是秦朝的李冰父子修建的,百姓為紀念兩人功德給他們建了廟,讓他們享受香火。如今這父子兩人已經被蜀中百姓當做神靈膜拜了。你難道能說他們不是神仙?他還說神農、薑子都是這麽成的神仙。”
“還有啊。他還給當兵的講佛陀、菩薩、彌勒這些都是從身毒傳來的神仙,其實是不管中土事情的,只是唐人學他們慈悲為懷才尊奉他們。但是後來有不良和尚借佛斂財,搞得民不聊生,因此有幾個皇帝都曾滅佛,也沒見到神佛降罪。唉,這個我都不知道,你說那些當兵的能不信嗎?”
“他還講當年陳勝吳廣造秦朝的反,是怎樣在魚肚子裡放帛書,在破廟裡作狐鳴蠱惑人心的。他可是個會講故事的,聽多了誰還信彌勒降世啊。我看這淳澤監就沒有幾個信鬼神的了。”
徐澈還是不信:“可他一個人便捉了我教幾十個人去,這做不得假,而且並未殺人。沒有法術怎麽可能做到?”
胡三娘翻了個白眼:“咱們都讓人騙了。其實這是胡人騎兵對付中原步兵最常用的法子,和胡人騎兵交過手的老兵都知道。他送人飛上天的法子也是聽一個遊歷極西之地的人說的。是那些和李不棄有仇的當官的要逼他出兵好抓他把柄,這才說李不棄會法術,善於剿匪,不但騙了百姓, 我們也上當了。”
徐澈怒道:“早知道這些大頭巾不是好東西,可是誰想到他們連自己人都害!”
若是李不棄能聽到這倆人此時的對話一定會大口噴血,大呼:封建迷信害死人!
但是他還是有些不放心,又問道:“你可看仔細了李不棄真的是給人陷害的?”
胡三娘說:“我這對招子不是那麽好騙的。李不棄和幾個軍官都天天擔心讓那些造謠的文官害了呢。除了李不棄以外兩個軍官都讓我迷得五迷三道的,不會說假話。”
這下徐澈更是懊悔:“嗨,這些大頭巾真不是害人,讓我們白白折了這麽多人手。”
胡三娘卻問:“你得拿過主意,這李不棄還殺是不殺?我是和個蠢笨村婦一起出來的,裝作與她走散才來到這裡,在此留得時間長了只怕引人懷疑。”
徐澈略略一想然後說:“還是殺了好。他既然有法子弄到錢糧,讓皇帝千秋萬代就對我教不利,能殺最好還是殺了。只是他若是防備嚴密下不便學了他給朝廷賺錢的法子為我所用就是。”
胡三娘說:“好,既然如此那最多半個月。時間長了那個老婆子和小妮子必然露出馬腳。若是有什麽改變,等下次淳澤監車隊來汴梁時讓人在客棧告訴我,我便不來此處了。”
徐澈說:“好,那就敬候佳音。”
胡三娘又喝了杯引子便起身帶上幕籬匆匆離開。在他走出茶坊的時候在一個靠裡的座位坐著的老捕快才抬起頭來,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茶坊深處,又垂下眼簾如一個普通茶客一樣悠閑地喝起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