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捕盜司和振武軍班長訓練隊的人衝進來,李不棄讓他們封鎖各個房間,並且繼續向裡搜查。此時外面的信號也已經發出,躲在遠處看熱鬧的東京市民突然聽到背後傳來沉悶而整齊的腳步聲。只見一支隊伍快速地跑過來,在跑動中竟然紋絲不亂,就像是一塊門板順著街道平推過來。那種碾壓一切的氣勢讓人望而生畏,不用人呼喝讓道,百姓們就連忙躲避到路邊看著這支隊伍飛快地跑過。
這下人們關注的焦點轉移到了這支隊伍身上。而這支隊伍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跑到聞歌樓前,迅速分成數隊,有的衝進樓內,有的向兩邊包圍聞歌樓。在樓外的隊伍就在跑動中分成一個個小隊,把聞歌樓圍了個嚴嚴實實。沒有多余的動作,沒有多余的喊聲,一切都好像事先排練過多次一樣。
立刻人們就議論開了:“這是哪支禁軍?恁的嚴整。”“難道是守護大內的班值?”“怎麽可能?諸班值俺是見過的。可是這些兵恁的年輕。”
就在眾人紛紛猜測的時候街上又是一陣打亂,一支隊伍烏泱烏泱衝了過來:“皇城司捉拿番人奸細!諸般人等回避!”
看到一大群皇城司的人衝進了聞歌樓老百姓們的八卦之火都熊熊燃燒起來:哇,抓番人奸細啊,這個戲碼可少見,不可不看。因此一傳十十傳百,聞歌樓周圍反而被圍得人山人海。
聞歌樓裡面,李不棄從裡面出來看到一幫樂呵呵看熱鬧的勳貴子弟說:“今日多謝大家幫忙,來日我擺酒道謝。現在此處嘈雜,大夥兒還是不要留在這裡了。”
高遵裕樂得嘴都快咧到耳根了:“哥哥,這般熱鬧怎麽能不看呢?”
李不棄不願意他們在這裡礙手礙腳,於是嚇唬他們:“誰都知道將門和文官不對付。這事兒必定會牽扯到很多文官,你留在這裡不怕人家懷疑你栽贓?”
“喔,也是啊。這幫大頭巾絕對能說出這話來。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在外面看熱鬧了。”一幫勳貴子弟再不敢放屁,帶著自己的狗腿子就撤了。
回過頭來,李不棄讓人一間屋子一間屋子的搜查,並且每間屋子剛才誰在裡面都要查出來登記姓名,這下就犯了眾怒。
剛才事態發展的太快,先是一幫勳貴子弟帶著一大幫打手氣勢洶洶衝進來打砸,那些在這裡找樂子的小文官們心知這時候要是給打了都沒處說理去,於是都自動地縮了;然後又看到一幫不明身份的人提著明晃晃的鋼刀衝進來,此時保命要緊,更是不敢出聲。後來他們終於看到身穿軍衣的士兵衝進來才明白原來是朝廷捉人,膽氣才重新豪壯起來。
見李不棄指揮一幫丘八對他們這些士大夫呼來喝去,這些人就炸了,一片吵嚷聲。“某是工部主事!讓你們指揮使來見我!”“老夫乃樞密院編修!你們這些丘八也敢動我?”
李不棄剛要說兩句話,卻見一人如瘋狗一樣大叫大喊起來,兩個戰士都攔不住他,仔細一看卻是認識,正是讓李不棄等了四個時辰才見了一面的那個樞密承旨。
李不棄就不禁樂了,真沒想到冤家路窄啊。他走過去:“原來是鄒承旨,我等在執行官家的旨意,搜查番人間諜,請鄒承旨稍安勿躁,聽從命令行事。”
結果聽了這話,這位鄒承旨更怒了:“難道老夫是番人奸細嗎?李不棄!你這是公報私仇!立刻讓老夫走,老夫要彈劾你!”
對這種威脅李不棄只是微笑:“上官怎麽能這麽說呢?我怎麽不知道我還和上官有仇呢?上官可否明示?”
“不就是我讓你等了四個時辰你心懷不滿嗎?”
“上官怎麽可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上官日理萬機,
下官知道恁忙,這點兒小事怎麽會放在心上呢?難道若是樞密使讓恁等一會兒,恁也會心懷不滿不成?” “咳咳!”鄒承旨給噎得臉通紅,不過卻不敢胡說了。
這時候李璋已經走進來,李不棄立刻招手讓他過來說:“李提舉,這位鄒承旨有些怪異,為了讓我放了他竟然自貶身份胡言亂語,大概是有什麽隱情。我看要搜一搜他身上。”
李璋立刻一揮手,上來兩個戰士就把鄒承旨拽了出來往他身上摸去。鄒承旨一邊掙扎一邊大叫:“老夫是兩榜進士!士可殺不可辱!”
一個戰士卻從他身上掏出一份劄子來遞給李璋,李璋看來一遍後又遞給李不棄,李不棄掃了一眼笑起來:“鄒承旨還真是憂心王事廢寢忘食啊,就連在青樓聽曲也不忘了帶著朝廷調兵的命令。不知鄒承旨是不是準備征詢一下哪位姐兒的意見啊?”
“這是老夫準備晚上再斟酌一下的事情。調兵是國家大事,豈是你們這些粗人明白的?”鄒承旨的氣勢弱了不少。
李璋說:“朝廷自有規矩,這等機密公文不可帶出官衙。”
“哼。大家都這麽乾,又不是老夫一人。”
李不棄一臉誇張地驚訝:“啊?竟有此事?那麽鄒承旨可以作證治樞密使禦下不嚴之罪。”
這下不但鄒承旨臉上陰晴不定,其他那些剛剛還叫聲連天的官員也都閉了嘴。
從李不棄的氣勢上看竟然是要連樞密使也要拉下馬, 誰還敢說話?可是想想也是啊,李不棄和韓琦有嫌隙是公開的秘密,韓琦又剛剛對李不棄動手,李不棄絕對有這個動機。
搜查的結果很令人震驚,這麽一天竟然有好幾個官員攜帶了公文前來狎妓,從後院抄寫房抄出的公文也有十幾份,據幾個抄手供認,此前被燒掉滅跡的朝廷公文更是不計其數,其中尤其以關於陝西的最多。
現在事實清楚,李璋命令把聞歌樓所有人包括那些官員全都押回皇城司進行甄別。於是看熱鬧的人們只看到那些雄壯的軍士從聞歌樓裡押了一大群或惶惑不安或垂頭喪氣的人出來,其中好些還是文士打扮。
不多時就有人從中認出了人來。一個酒樓上探出一個頭來喊道:“蘇兄!是蘇子茂嗎?真的是你啊?這是怎麽了?”
一個在中樞當差的官兒抬起頭來正看到樓上的同僚,心裡便升起了希望——皇城司你抓番人奸細就抓奸細,扣著我們不讓走就是不講理,讓人捅到宰執那裡去少不得讓你們喝一壺。
於是他一抬頭就要向樓上的人控訴自己遭受的不公正待遇,可是李璋早就交代過不許任何人說話,立刻有個振武軍的戰士過來製止他。但是這位仁兄既然見到了救星就想趁機撒潑,因為想來當兵的都怕極了文官,可是沒想到振武軍不一樣,講究的是服從命令,於是一條手巾直接塞在嘴裡,繩子往脖子上一勒,又踹了兩腳,人就給拖走了。
有了這個榜樣,剩下的人再也不敢再有什麽想法,乖乖的給押進皇城司。不過丘八打文官的消息卻讓京城炸了鍋——這還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