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貞觀四年初，萊國公杜如晦的身體便每況愈下，半年前已經遞交了辭職信，申請告老。

　　李世民體恤杜如晦痛快的批準了杜如晦的辭職，並且每隔三兩天便會派太醫前來為杜如晦診斷。

　　只是天不遂人願，在經歷了夏秋兩季的冷熱轉換，杜如晦還是不可抑製的倒下去了，如今只能靠著太醫院開出來的藥方和李世民賞賜下來的大量的奇珍藥材吊著，不過若是不能及時診治，或許他熬不過這個冬天。

　　闊別兩年多，再次來到長安城，李空的心態多少有點兒感慨，其中有滄桑，還有無奈。

　　不過更多的是欣喜，現在的長安城比之三年前更加熱鬧，人數明顯多了不少，一路行去，熙熙攘攘的身影伴隨著歡聲笑語遠遠傳出，安靜了三年的大唐終於徹底進入了平靜期。

　　萊國公府，李空來到這裡的時候，無數人正焦慮的站在院子裡，其中優以房玄齡的表情最為悲痛，畢竟兩人相識於弱冠，之後共同輔佐李世民定鼎江山，被人稱為‘房謀杜斷’，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

　　此時老友油盡燈枯，房玄齡的心態可想而知。

　　在房玄齡的前面，李世民面色沉重的看著前面的房間，幾個宮娥面露冷汗的跑來跑去，或熬藥，或端水，或撿藥，不一而足。

　　看到這種情況，李空便知道，若是今天挺不過去，這位大唐萊國公便會徹底告別人世了。

　　深深地吸了口氣，李空這才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服，走到李世民面前，抱拳道:“草民李空，見過陛下，陛下萬安！”

　　李世民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臉色略顯複雜的看著李空，當年他以李空說過的話將李空丟到了長樂縣，雖然經過這兩年多的時間，他已經沒有了任何憤怒的心思，可卻多出了一抹名為愧疚的情緒。

　　不單單是李空幫著他李世民調教出了一個非常出色的太子，還幫著大唐豐腴了國庫，最主要的是，長孫皇后的病情在李空開出來的藥方治療下，如今基本上已經沒有發作，氣色和精神都比前些年好了不知道幾倍。

　　李空有反心嗎?以前李世民會懷疑，但現在……他已經不這麽想了，畢竟若是李空真的有反心的話，巴不得他李世民的家裡越亂越好。

　　許久之後，李世民才道:“你進去看看吧，盡量……如果實在事不可為……”

　　後面的話李世民沒說，但哽咽的口吻卻讓李空內心震動，當然，這也是為什麽他會樂意幫助李世民的原因，遍數上下五千年的歷史，和李世民這樣重情重義的皇帝不是沒有，但李世民絕對是其中將情義這方面做的最好的。

　　一句話，跟著這樣的皇帝不用擔心自己的腦袋什麽時候就沒了，踏實！

　　應了一聲，李空轉身朝著房間裡面走去。

　　房間裡，幾個太醫在忙碌著，他們頭上的汗水已經開始滴落，盡管眼前的不是皇家成員，但他們非常清楚杜如晦在李世民心裡的地位，這要是杜如晦死了，他們這些負責治療的人絕對好不到哪兒去，說不定是會死人的。

　　李空咳嗽了一聲，打斷了這些人的思路，當他們看到李空的時候，眼神中同時浮現出了一抹疑惑的光澤。

　　“行了，萊國公的病不用你們管了，都出去吧！”

　　李空的話猶如天籟一般讓幾個太醫如蒙大赦，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李空會這麽說，但李世民在外面站著，既然眼前這個年輕人能讓李世民同意，必然有著非同一般的能耐。

　　而其中一個認識李空的人則率先走到李空面前，抱拳道:“見過李公子，那麽……接下來就有勞李公子了，我等慚愧！”

　　李空笑著搖搖頭，然後走到杜如晦的面前，和兩年前見到的不同，此時的杜如晦真的有點兒油盡燈枯的意思，面色蒼白，渾身消瘦的幾同枯骨，用枯瘦如柴形容一點兒都不為過。

　　胡須和眉毛脫落了不少，就連頭頂的頭髮都開始掉落，深凹下去的眼眶緊緊地閉著，並不平穩的呼吸有種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斷掉的苗頭。

　　伸手將杜如晦的手翻了過來，他沒有去給杜如晦把脈，而是抓起他的指尖看了一下，而後翻開了杜如晦的眼眶，最後則乾脆趴在了杜如晦的心口處開始聆聽。

　　如此，過了一刻鍾之後，李空才輕輕地呼出一口濁氣，還好，杜如晦只不過是操勞過度，導致心血上火，再加上可能有人做了什麽事情讓他怒氣攻心，最終全部匯聚到了心脈，堵塞了氣血運行。

　　用現代話來說，就是心動力不足，導致供血量下降，也就是俗稱的心肌梗塞。

　　這個病在如今這個時代裡是沒辦法治療的，不是醫療手段達不到，而是他們找不到病症， 這個病不但要疏通經脈，還要提升心臟的供血能力，和前者相比，後者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現在的杜如晦的心脈已經被那些太醫用針灸之術疏通的七七八八，只剩下最後一點兒，只要供血量能上來，那些血氣就能將堵塞的地方貫通。

　　“要是現在有一顆速效救心丸就好辦了！”李空低聲自語了一句，隨即哭笑不得的搖搖頭，有些自嘲，速效救心丸雖然能讓杜如晦好轉一些，但卻有個極大的弊端，那便是以後心臟會非常脆弱，稍稍受氣就有可能心房崩潰，直接暴斃。

　　看著躺在床上的杜如晦，李空伸出手輕輕地在杜如晦的心脈附近開始毫無規律的按摩，同時低聲道:“雖然你兒子和我不對付，而且我也看不上他，但你現在真的不能死，不管是為了陛下，還是為了整個大唐，所以，把你求生的信念拿出來，我能幫你的，真的不多！”

　　似乎是聽到了李空的話，杜如晦的臉色變得有些漲紅，而隨著李空按摩的速度越來越快，他的神色也開始慢慢的恢復。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了整整一個時辰，之後李空直接癱坐在了床榻邊緣，看了一眼恢復了些許氣色的杜如晦，苦澀一笑，道:“還好，你的求生欲望挺大的，接下來只需要我再幫你按摩十次，輔以強心造血之藥應該就可以慢慢恢復了，但所謂病來如山倒，你想要徹底恢復，最起碼得靜養兩年……”

　　杜如晦的手動了一下，雖然動作非常細微，但李空還是看到了，朝著杜如晦淡淡一笑，撐著早已脫力的身軀，緩緩地朝著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