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很有名，乃是孔子的第三十一代嫡系子孫，山東孔家家主，配享聖廟的存在。

　　可對於孔穎達的講課，李空卻聽的昏昏欲睡。

　　其實說起來李空對於四書五經了解的並不算多，但也不少，對之乎者也這些東西不說喜歡，但也談不上討厭。

　　隻是此時他所面對的這些東西太讓人眼花了，沒有標點的一篇課文讓人憑著感覺去斷句，簡直要了人老命有木有?

　　最主要的是，孔穎達雖然是孔子的子孫，但對於他祖宗孔子留下來的東西理解卻並不是多精通，甚至很多都是延續的先前大儒留下來的東西進行講解，完全沒有要去還原孔聖人本意的意思。

　　這種錯亂的東西，學了只會讓自己變得迂腐，李空是那種人嗎?

　　上午的課匆匆結束，李空在半夢半醒之間混了過去，他能徹底清醒過來，主要是因為李福拿著一份熱騰騰的飯食放在他的鼻孔下面，讓早已饑腸轆轆的他忍不住才將思緒從周公那裡強行拽了回來。

　　“福伯，以後這種事情你就不要忙活了，我自己來的時候帶一點兒就行。”李空一邊吃一邊對著李福說道。

　　李福笑著點點頭，道:“其實也不防事，老奴在家裡也沒什麽事兒，能給大少爺跑跑腿算是打發無聊時光。”

　　“……”李空有點兒感動，還有點兒無奈，這便是這個時代的現實，作為下人，如果主家不讓他做事，他會認為是主家不看重他，甚至不準備要他，最終甚至會鬧出人命，盡管槽淡的很，可李空卻沒能力去改變。

　　除非他能說服李世民，讓他搞君主立憲，但可能嗎?或許他剛剛說出來腦袋就要搬家了吧?

　　而且就算他真的能做到，以如今這個時代的文化普及程度而言，也是白忙活。

　　……

　　甘露殿。

　　李世民正在陪著長孫皇后吃飯，作為皇帝，中間加一頓飯並不算過分，而且皇帝吃三餐這個傳統從漢朝時期就流傳了下來，李世民並不算暨越。

　　不大一會兒，孔穎達慢悠悠的走了進來，行禮之後道:“陛下，那李空整個上午都昏昏欲睡，此人……”

　　後面的話孔穎達沒說，可那股子蔑視卻怎麽也掩飾不住，很顯然，在孔穎達的心裡，李空直接被貼上了廢物的標簽。

　　李世民擦了擦嘴，抬頭看著孔穎達，道:“無妨，你未時開課之後去試他一試，朕可不信他腦子裡沒有一點兒東西。”

　　“這……老臣遵旨！”孔穎達有心想要反駁，可最終還是應了下來，在他看來，就算再怎麽試探也沒用。

　　一個時辰的休息時間很快過去，李空很好的延續了自閉的性格，吃完飯之後便趴在案幾上面睡覺，對於周圍的嘈雜之音置若罔聞。

　　隻是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卻感覺渾身酸疼的要命，心裡想著椅子的製作要盡快提上日程，要不然以後想偷個懶都沒辦法，想想都覺得可怕。

　　所有學子各歸各位，孔穎達和上午一樣邁著悠閑的步子走了上來，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下面的李空，便開始授課。

　　今天講課的內容是《論語》第八章・泰伯篇，照本宣科之後，孔穎達將其中讓學子們標注了起來，而後開始逐一講解。

　　但就在他講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時候卻停了下來，道:“李空，你可知道這句話的意思?”

　　李空愣了一下，眨眼站了起來，道:“夫子你還未講這句話吧?”

　　孔穎達胡須一顫，

道:“那你是否懂得這句話的意思?”　　看著孔穎達那副恨不得吃人的鄙視表情，李空有些茫然，接著他便看到了孔穎達雙眼中的堅定和無奈，頓時心下恍然。

　　作為一個後來者，對於古代人從來沒有看輕的意思，所以他在鑽研唐史的時候更結合了整個封建歷史的延續和進展，甚至有時候會認真的揣摩其中那些人的心思。

　　現在孔穎達的想法應該是被人強加的，而能命令孔穎達的，除了李世民之外，再也沒有第二個人，哪怕長孫皇后都不行，畢竟孔穎達的性子在那裡擺著。

　　“試探自己?”李空心中有些無奈，但更多的卻是自信，既然李世民想要知道他的能耐，那他就拿出點兒東西先震一震這個老酸儒再說。

　　拿定主意，他便開口道:“那要看夫子需要哪種解釋了。”

　　孔穎達嗤笑:“哦?那你說說這句話都有哪幾種含義?”

　　“那好吧，先說先賢的意思，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這句話的意思是讓天下百姓按照我們的想法去走就行了，沒必要讓他們知道為什麽，這是愚民之解。

　　其次，可以讀作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解釋是如果老百姓的道德、行為禮節符合道、禮的要求時，就隨便他們，如果他們不知道，那就告訴他們，引導他們走上正途。

　　再者，可以讀作，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解釋為如果老百姓任勞任怨，就隨便他們，如果不是，那就告訴他們，讓他們明白道理。

　　之後，還可以讀作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李空在下面侃侃而談，但包括孔穎達在內的所有人都懵了，尤其是孔穎達，堅持了數十年的理論被人強行推翻，而且被推翻的還讓他根本沒有任何反駁的余地，畢竟以孔子的德行，是絕對不可能出現‘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這樣的意思的，後面無論哪一種解釋，都符合孔子的主張。

　　可以說，李空直接給他打開了一扇可以全面了解先祖的新大門。

　　“這就是自己所說的廢物?如果他是廢物，那自己是什麽?”這一刻，孔穎達的內心的崩潰的，但更多的卻是愧疚。

　　想他堂堂孔子嫡系子孫，竟然曲解先祖學問，並且傳播了出去，簡直就是罪不可赦，他甚至懷疑自己死了之後，先祖會不會直接拿刀再讓他死一次。

　　許久之後，孔穎達才反應過來，神色莫名的看著李空，久久過去，他才走到李空的面前，深深地鞠躬，道:“老朽受教了。”

　　看著眼前的孔穎達，李空被嚇了一跳，連忙側開身子，道:“夫子這是要折煞小子嗎?”

　　“夫子?老朽在先生面前，何以再敢稱夫子二字?”孔穎達這次是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