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的馬蹄聲在街道上響著，行人紛紛退往大道的兩邊。

　　端坐在車內，李空目不斜視的看著繁華的長安，說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如此仔細的觀察這座千古第一城。

　　隻是可惜的是，繁華是繁華，但戰亂將這裡折騰的太慘了，偌大的長安城內隻有不足百萬人，到處都是空蕩蕩的，許多緊閉的門戶更是讓人看的有些心酸。

　　忽然，前方一騎白馬飛奔而至，接著一個身著黑色明光鎧的男子從馬上跳了下來，道:“前面可是英國公之子李空?”

　　駕駛著馬車的李福猛地一拉馬韁，李空掀開簾子，道:“我是李空。”

　　“陛下有令，李空速速前往甘露殿面聖。”男子說完，便再次飛身上馬，消失的無影無蹤。

　　李空目瞪口呆的看著地面上殘留的塵土，皺眉道:“如此肆無忌憚，還是大唐軍士?簡直可恨！”

　　李福被李空的話嚇了一跳，連忙轉身道:“噓~少爺慎言，剛剛那是禁衛玄甲鐵衛，是保護陛下的，他們有這個特權，如果你的話傳進陛下耳朵……”

　　“行了，我知道了，福伯，你現在將我送到皇宮，便先回去吧，稍後我會自己返家的。”李空的心有些煩躁，剛剛那個玄甲鐵衛的舉動讓李空對於大唐的崇拜首次出現了裂痕，不過幸好不算大，還有修複的余地。

　　但在修複之前，不妨礙他先吐槽一陣。

　　李福將李空送到了太極宮附近，便折身返回國公府，而李空則在等在那裡的內侍帶領下直奔甘露殿。

　　……

　　甘露殿內。

　　李世民和孔穎達相對而坐，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的看著對方，旁邊的一張矮榻上，李麗質雙手拖著香腮，看看李世民，再看看孔穎達，覺得有點兒無聊。

　　隻是因為擔心李世民會被孔穎達‘欺負’，作為父皇的貼心小棉襖，李麗質表示要在這裡堅持到底，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她老子吃虧。

　　“陛下，飯食準備好了，是否開始用膳?”一個內侍忽然走了進來，打斷了兩人之間的對峙。

　　“熱著！”李世民頭也不回的道了一句，而後看著孔穎達，道:“孔卿，你也聽到了，盡信書不如無書，而且根據你向朕匯報的，先賢標注的那些斷句方式並非是一定正確的，既然如此，你為何還要如此堅持?”

　　“倫理綱常不可廢！”孔穎達寸步不讓，沉聲道:“就算李空說的是對的，但關於倫理這一段，他絕對沒有第二個解釋。”

　　“你……你當朕不敢拿你怎麽樣嗎?”李世民怒了。

　　“如果陛下聽不得忠言逆耳的話，那麽老臣自然無話可說，這就辭官還鄉，永不入朝！”孔穎達針鋒相對。

　　而且他的這句話殺傷力相當大，直接將李世民懟的啞口無言。

　　讓孔穎達還鄉?除非李世民不想混了，要知道，孔家在整個士林心中那絕對是神一般的存在，如果孔穎達回去叨叨的宣揚一些李世民的不好，那李世民這一輩子都別想再給朝廷增添一個人才，到時候別說讓李唐千秋萬代，估計他們也會和前隋一樣，二世而亡。

　　就在這時，一個內侍忽然喊道:“李空見駕！”

　　“讓那小子給朕滾進來！”李世民氣呼呼的站了起來，然後瞪了一眼孔穎達。

　　孔穎達心底有些發須，他還真有點兒害怕等會兒被李空反駁的無法辯駁，那樣一來的話，他這個孔家傳人就算是徹底完了。

　　李麗質雙眼一亮，

然後看向大門，也不知道想什麽，隻感覺小心肝兒跳的有點兒厲害。　　李空邁著穩重的步子走了進來，率先便看到了坐在矮榻上的小人兒，朝著她淡淡一笑，然後才看向坐在上首位置的李世民和臉色不虞的孔穎達。

　　“陛下，夫子，你們兩個這是……”李空有些詫異，當即便開始詢問。

　　不過隨後他好似想到了什麽，連忙朝著李世民躬身道:“草民李空，見過陛下，陛下萬安。”

　　這個時候李空有點兒慶幸他穿越的是唐朝，而不是朱程理學大行其道的明清兩朝，因為在唐朝，哪怕是平民，見了皇帝也是不用下跪的，只需要行九十度的躬身禮。

　　嗯，沒錯，東瀛小國那邊的禮節便是這個時候的遣唐使傳回去的，一直持續了一千多年，倒是華夏本土，因為清朝的緣故，這些禮節被破壞的乾乾淨淨，見君下跪的禮節更是將華夏的脊梁砸碎的一半。

　　孔穎達剛想發作，便看到李空亡羊補牢，心底的火氣頓時去了一大半，被憋回去的，一時間，他的臉有些紅，漲的。

　　李世民嗯了一聲，道:“臭小子，朕來問你，是不是朕坐上了這個位置，就得摒棄家中親情，和自家兒女安享天倫都不行?”

　　“哪個混蛋說的?”聽到李世民的話，李空直接跳了起來。

　　後人都說李世民是一個成功的皇帝，卻不是一個合格的老子，原來李空認為這是皇帝的本性，可現在看李世民那表情和不甘，很顯然這並不是他的本意?

　　想想李世民的幾個兒子，貶的貶，殺的殺，就連閨女也是一個個跳脫的很，除了幾個紅顏早逝的，不得不說這是李世民的悲哀，也是整個李唐的悲哀。

　　既然要改變這些不完美，李空決定，就從現在開始，無論如何，都得讓李世民這份心能夠延續下去，所以他現在的戰鬥力直接爆表。

　　“老夫說的！”孔穎達怒了，在甘露殿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李空扭頭看著孔穎達，道:“原來是夫子說的，請問夫子，何以言此?”

　　孔穎達輕捋胡須，道:“無他，聖人綱常爾！”

　　“那小子倒是要好好說道說道了！”李空冷笑，這一刻他對孔穎達唯一的好印象也徹底崩塌，這特麽的就是一個酸儒，一個老頑固。

　　“洗耳恭聽！”

　　“請問夫子，何為綱常?”

　　“君為臣綱，夫為妻綱，父為子綱，此為三綱;仁義禮智信，此乃五常。”

　　“好，那麽請問，夫子說聖人綱常，我倒是問問，這三綱五常當中， 哪裡來的皇帝不能與家人親近?”

　　“你……”孔穎達愣住了，然後開始翻腦袋，但讓他驚訝的是，就算撇除了孔子，連孟子的學說當中也沒有這一條規定。

　　後面倒是有一些先賢說過‘天家無小事，天家無私事’這句話，可那是為了迎奉某些人而說的，根本算不得儒家學說，隻不過這句話被世家門閥利用了起來，因為隻有這樣，他們才能夠正大光明的將手伸進天家當中，為自己獲取最大的利益。

　　見孔穎達被懟的啞口無言，李世民心中大樂，看向李空的目光也充滿了讚賞。

　　不過就在這時，李空卻忽然道:“看來夫子也無話可說，還是說，夫子準備將那套世家門閥準備的說辭拿出來?哦，小子忘了，孔家現在可是天下最大的世家……”

　　此話一出，孔穎達登時嚇得渾身一顫，連忙跪倒在地，道:“陛下，李空妄言，老臣……老臣絕對沒有任何徇私舞弊的私心，請陛下明察。”

　　李空冷笑，道:“夫子這是認錯了?那麽夫子對於陛下和自家兒女親近這件事……”

　　“是老臣的錯，老臣……老臣有罪！”孔穎達快哭了，尼瑪我都這樣了，就不能放一馬?

　　李世民其實也沒有真的記恨孔穎達，隻不過這個老酸儒確實有些過分了，既然現在知道錯了，他也不是那種不講理的皇帝。

　　所以便大手一揮，道:“無妨，有言敢鑒才是真重臣，孔卿不必如此，飯食已經準備好，兩位一起留下來進膳吧。”

　　“謝陛下恩典！”孔穎達擦了擦頭上的汗，從地上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