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克城的規模比莫林城要小的多,城牆也是矮小,許多地方還是以木欄搭成,想來這城牆並不是防禦敵人的進攻,只是防備野獸狼群。
城內的建築並不多,有那麽幾座高大的建築,也不是用作居住,而是平常祭祀所用,但是爾克城四周,卻是有著許許多多顏色各異的帳篷,更是有著無數牛羊,一眼望不到盡頭,對於胡族來說,可汗在哪裡,哪裡便是他們的核心。
城外,數百人站在那裡,當先一人,年過半百,身材魁梧,蒼老的臉上,依舊有著濃重的威嚴,他就是天雄可汗阿日斯蘭,今年五十有六,自十六歲繼承可汗之位,到如今已經整整四十年,胡族數千年的歷史,在位時間超過四十年的可汗,屈指可數。
阿日斯蘭一生坎坷起浮,少年繼承汗位,可由於威望不足,無法壓製掌控漠蒙諸部,最終被劉桀用計分化成功,漠蒙一分為二,逐漸衰落,但也正是在他的手中,臥薪嘗膽,勵精圖治,分裂出來的漠北胡族日益壯大,有雄兵百萬,實力遠超漠南胡族,今時今日,漠蒙草原又是有了重新統一的趨勢。
呼和巴日遠遠看到阿日斯蘭,臉上頓時有了驚訝之色,劉桀之名在漠蒙可謂人人皆知,其威望一點都不比李忠弱,當年若不是此人,漠蒙也不會分裂為二,阿日斯蘭應該恨他才是,卻沒想到竟是親自出城迎接。
呼和巴日連忙架馬朝前奔去,來到阿日斯蘭近前,翻身下馬,單膝跪拜道:“孩兒參見父汗。”
阿日斯蘭扶起兒子,出聲問道:“呼和巴日,劉桀相國可是到了?”
呼和巴日笑道:“就在後面,馬上就到。”
阿日斯蘭笑著點了點頭,目光看向了前方。
呼和巴日走動幾步,來到阿日斯蘭身後,那裡還站著五個男子,呼和巴日目光掃了一下,輕笑道:“幾位弟弟近日可好?”
“數月未見大哥,心中很是想念。”
“大哥越發神采照人了。”
“嘿嘿,整天與漢人混在一起,身上哪裡還有我們奈蠻部的氣息?”
五個弟弟,有人親近,也有人敵視嘲諷。
阿日斯蘭妻妾上百,子女六十多個,卻只有六個兒子,老大呼和巴日,老二查乾,老三恩赫巴拉,老四赫德穆圖,老五葛根,以及幼子蒙圖。
如今阿日斯蘭老邁,已經走到了他人生的黃昏,沒有多少精力去控制壓製他的兒子們,最近幾年,他的六個兒子都是非常活躍,一一有了自己的勢力與部族,整個漠北胡族諸多部落貴族,也是分裂成兩派,一派是大台吉呼和巴日,老二、老四與老五與其結成同盟,另外一派,則是阿日斯蘭的幼子圖蒙,老三恩赫巴拉是他堅定的支持者,從目前雙方的實力對比來看,幼子圖蒙的威望或是支持者數量,都是不及大哥呼和巴日,但是其軍事力量,卻有過之而不及。
漠蒙胡族與中原王朝就繼承人的制度上,有著很大的不同,中原王朝的皇位繼承有著嚴格的規定,那就是立嫡以長不以賢,有嫡立嫡,無嫡立長,而胡族的傳統則是,子嗣長大成人之後,年長的自謀其身,年幼的則是留在身邊,作為日後的繼承者,繼承家族的全部財富,當然,阿日斯蘭作為可汗,統領整個漠北草原,這麽龐大的土地,他不可能全部都給幼子圖蒙,六個兒子都是分到了一些土地與部落,但是作為幼子,作為胡族的繼承傳統,阿日斯蘭依舊把最好的一塊地盤分給了自己最小的兒子,
那就是漠北草原的整個西部地區,方圓數千裡之地,部落近百,可戰之士數十萬。 剛剛出言諷刺呼和巴日整天與漢人混在一起的,是老三恩赫巴拉,他對呼和巴日極為敵視,幾年前,呼和巴日在自己的地盤頒布法律,所有漢人一律放歸自由,不在為奴隸,消息傳到恩赫巴拉那裡,導致其地盤內的許多漢人紛紛逃亡,去了呼和巴日那裡,恩赫巴拉幾次前去要人,呼和巴日都是斷然拒絕,至此,兄弟兩人的關系,開始惡劣。
呼和巴日臉上的笑容未散,看了恩赫巴拉一眼,仿佛並不在意他的惡言惡語,但是其眼中卻閃過一絲冷光。
“三哥,貴客將至,慎言。”
圖蒙對著恩赫巴拉低聲囑咐了一句,隨即看向呼和巴日,臉上升起滿滿的笑容:“有幾個月沒有見到大哥了,小弟心中甚是想念。”
呼和巴日笑道:“以後若是想大哥了,可以到莫林城去,做大哥的一定好生款待。”
圖蒙笑著點了點頭:“有機會小弟一定會去莫林城看看,許多人都說,那裡已經是我整個漠北最為繁華之地,小弟心馳已久。”
“六弟若來,大哥自是滿心歡迎。”
呼和巴日臉上笑容滿布,心神卻是緊了一緊,齜牙咆哮的狼並不可怕,怕就怕那種隱藏在暗中,要麽不出手,出手就是致命一擊的暗狼,兄弟六人,圖蒙與自己最為相似,都是那種穩重如山, 笑裡藏刀之人,尤其是最近聽到消息,圖蒙在自己的地盤內也是開始釋放漢人奴隸,建造城池,廣散耕地,身邊也是聚集了幾個漢人謀士,這個消息的傳來,讓呼和巴日的心情沉重起來。
兄弟兩人對視一眼,目光看向了晉朝使者的那個方向,臉上皆是流露出了一絲意味深長的淡笑。
到了漠北胡族迎接隊伍的近前,李勳揮手示意部隊停下,劉桀從馬車上下來,整了整身上的衣服,一眼便是看到了阿日斯蘭,臉上頓時有了笑容,大步走上前去,擁抱住阿日斯蘭,大笑道:“老兄弟,二十多年未見,你竟是蒼老成這般模樣,若是晚幾年再來,恐怕就見不到你了。”
劉桀的話,有些隨便、粗糙,更是有些無禮,阿日斯蘭身後的眾人,臉上皆是有了一些怒氣,但阿日斯蘭本人,卻是一點都不生氣,反而非常高興,擁抱著劉桀,拍了拍他的後背,兩人分開,阿日斯蘭大聲笑道:“在威猛的蒼鷹,也有衰老的一天,二十多年了,老大哥不也是滿頭白發,半隻腳踏入鬼門關?”
劉桀點了點頭,感歎道:“能在有生之年,與老兄弟再見一面,我劉桀也是雖死無憾了。”
“我也是這麽覺得。”
兩人對視一眼,皆是仰頭哈哈大笑起來。
不管是李忠還是劉桀,兩人都是打敗過阿日斯蘭,對於這兩人,阿日斯蘭都是極為佩服敬畏,但若是要論私人感情,李忠卻是遠遠不及劉桀,原因很簡單,劉桀與阿日斯蘭有過爭鬥與廝殺,但也有過合作,出生入死,這種情感,不是李忠可以比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