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清風很想撓撓頭,讓自己顯得更無辜一些,但韋津犯了高血壓或心臟病的確與他有關。
他在想:是給韋津施展個急救術,然後讓韋津活著去接受其他韋氏族人的怒火,還是乾脆眼睜睜的看著韋津死掉,然後讓韋氏陷入另一種形式上的內鬥?
在韋氏族人還在愣神的時候,他仰天長歎,“哎~~~千年的韋氏啊~~~”,然後一邊搖頭一邊向韋津走去。反正急救術都有四分鍾的黃金時間,他還有機會裝x。
他之前最了不起的急救就是往傷口上貼一張創可貼,所有急救的知識都是看視頻看來的。既然決定要救韋津,他就收起了嬉戲的心態。
他在韋津面前蹲下的時候,韋氏族人卻慌亂了。
向外跑叫人、圍著韋津想要搬動的、手足無措的...
“隻留下兩個人,剩下的都出去!”殷清風伸手護在韋津身體的上方。
他沒心思去管其他人,他在冷靜觀察韋津的症狀。
突發高血壓的症狀好像是頭部劇烈疼痛,伴有惡心、嘔吐、胸悶...心臟病突發好像是呼吸困難、過度出汗...殷清風見韋津只是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就先排除了高血壓。
他將韋津身體攤平。沒有出汗的跡象,呼吸也平穩。摸了摸頸下動脈,好像也挺有規律的...
嗯?他在心裡畫了個問號。
他又將手放在韋津的胸前,然後又細數韋津的脈搏。
靠!老家夥在裝死!大爺個腿腿兒的!耍小爺是吧!
急救的時候應該在對方胸前墊一隻手,然後用力敲打。既然老家夥是在裝死,他乾脆直接要拳頭去砸。
“嘭嘭嘭...”
哈哈,看你還裝不裝了。想在爺面前裝神弄鬼?爺的雙眼經過一千四百年的修煉,已經是鈦合金的級別了!
一下兩下韋津還能忍受,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夥子存心用力砸他,他就堅持不了了。
他一邊下意識的護在胸前,一邊還假裝剛剛蘇醒的樣子。
殷清風心裡鄙視了他一下,話也不說的坐了回去,為了添亂,他大喊道:“上茶,上好茶!”
亂吧、鬧吧...越亂越鬧挺才好呢,韋氏的尊嚴、韋氏的秩序、韋氏的修養、韋氏所有的一切,越亂越鬧喪失的就越快越多!翻滾吧,牛寶寶!本侯爺為你們喝彩~~~
道德淪喪的韋氏還是韋氏,哈哈哈,歐耶~~~
這就是傳說中的韋氏?爺好失望啊~~~爺沒玩兒夠啊~~~
想想都興奮,韋氏竟然有一天會因為他而分崩離析,難道爺到了唐朝之後又多了一個魅惑的天賦?還是災星的光環?呸!應該說是世家克星的光環!
韋綱當了叛徒、韋津的存在會讓韋氏更加離心離德...要不要再從其他支房找一個攪屎棍出來呢...
算了,扔給李世民去折騰吧,他聽到消息後,肯定樂得屁顛顛兒...而且,這事兒讓他去處理,爺的小日子才會更舒坦。
韋津本以為他只要假裝暈倒,殷清風就會驚慌失措,並且族人也會降低對他的不滿。可接下來的發展完全脫離了他的預想。
別人遇到這事情唯一能做的就是去請疾醫來診治,可他不但阻撓族人搬動他的身體,在他身上觸摸的那幾個位置又好像真的懂一些醫術。難道他還懂得醫術?不太可能啊~~~
但在其他人的眼裡,他的確是在那少年的擊打下蘇醒過來。既然裝不下去了,他也隻好順勢在族人的攙扶下坐起來。
別人在驚訝和感歎殷清風擁有起死回生醫術的時候,韋津在偷偷觀察殷清風。
第一眼,就讓他的心沉到谷底。他完全想不到殷清風竟然坐在那裡沉思。“他還是一個十七八的少年嗎!哪怕這事換做某來處理也絕不會這麽冷靜!他為何能這麽冷靜?真的是因為他懂得醫術才將某的心機看穿了?”
韋津恨不得他剛才是真的運過去了。
他昨晚將族人召集在一起,反對將韋氏變成附庸家族是其一,其二也是為了圖謀家主的位置。在他看來,殷清風就算再得太子的看重,終究也不過是一個庶子出身的少年。
對比韋氏內部嫡子與庶子的區別,他不相信殷清風自幼接受的教導會比嫡子的還要好;而且,他在十四歲就離開了家族一年的時間,之後雖然在家族中有過短暫的停留,但再之後的兩年裡就一直在終南山腳下隱居。
無論是他在升平坊還是在終南山下,都找不到有任何人向他傳授學識的跡象。之後回城的近一年裡,也沒有探到他拜師的消息...可他行事為何如此沉穩又如此多謀呢?
是了!某一直因為他的年齡而把他當做少年人看待!嗚呼~~~某已鑄成大錯了~~~悲之哀呼~~~家主無望不說,還要承受出賣家族利益的罵名~~~嗚呼哀哉啊~~~
廳內的亂象對殷清風一點兒影響也沒有,他在盤算著接下來怎麽狠狠的折騰一下韋氏。直接把韋氏給玩兒崩了是不可能的,但最少也要留下幾顆小種子。隨著時間的發酵,小種子總會破土發芽的~~~
...爺是不是有點兒太膨脹了...好像是...
韋氏今天這個鬼樣子應該是內部矛盾多年積累的緣故,爺只不過是做了一個催化劑而已...嗯...這就對了嘛,什麽狗屁魅惑天賦、克星光環的,都是爺想多了喲~~~
韋津眼中的殷清風,面部由肅穆沉思轉為竊喜的表情,然後又換為懊惱、釋然和平靜...
殷清風這些生動的變化,若是在今日之前,他一定會相信這是少年人應該有的城府。但現在,他只會心驚膽戰的認為殷清風是在謀劃更多對韋氏不利的事情。
韋津越想越心寒越想越懊惱,他昨晚怎麽就那麽自信的認為自己看透了殷清風?怎麽就那麽迫不及待的逼宮韋綱呢?對族人的承諾沒做到不說,反而落到現在這般狼狽的地步...蒼天呐~~~列祖列宗們啊~~~給善會些指引吧~~~
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韋津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去面對殷清風,面對他對韋氏更多的羞辱。
既然躲不過,那就來吧,讓某看看你還有什麽詭計!
韋津看了一眼剛剛坐好的族人,暗中替自己鼓勁後說道:“承蒙淮陽侯施以回春妙術,善會才得以苟活性命。善會在此拜謝淮陽侯救命之恩。”
“嗯?啊~~~善會先生無恙了?”被驚醒的殷清風順口說道。
不管殷清風的“嗯啊”聽起來有多麽幼稚,韋津再也沒有了之前的自信,“善會雖不曾涉獵醫術,但聽族人說淮陽侯剛才施展的妙術,好似書中從無記載,也從沒聽說有人施展過...”
已經打定主意的殷清風懶得再和他廢話,“既然善會先生還沒想好韋氏應該呈獻什麽樣的誠意,那本侯就直說了吧。”
韋津和韋氏族人剛提起精神,殷清風搖搖頭,一副怒其不爭的表情,“哎~~~千年的韋氏啊~~~連點兒誠意都表達不好~~~”
韋津的下唇已經被咬出血了。其他族人也不比韋津好到哪裡去。這淮陽侯的話怎麽總是字字帶刀往他們心口窩上扎啊~~~什麽叫千年的韋氏啊?千年的韋氏怎麽了?就這些條件,兩門崔氏也得笑開了顏,怎麽他就瞧不上啊~~~~他還想要什麽?
殷清風敲了敲桌面,“你們都請說大唐帝國皇家軍事學院了吧,也都知道裡面有少年營了吧。本侯也想搞一個少年營。
當然,本侯也不想和軍事學院比。本侯的少年營是從七歲到十四歲,而且還包括小娘子。本侯倒要試試看這少年營有什麽好的,讓太子在那麽重要的軍事學院裡還搞什麽少年營。
你們如果同意了,上元節後就讓他們都去本侯的學堂。只要你們同意了,那半成份子立刻就是你們韋氏的了。而且,本侯再給你們一個優惠。”
聽到前面那一段,韋氏族人心中都在咒罵著,“這是要挖韋氏的根啊~~~他這是要斷了韋氏的前程啊~~~從長孺先祖開始,‘遺子黃金滿贏,不如教子一經。’就是韋氏傳家的家訓。現在這小子竟然剝奪對子嗣的教導,這是在挖韋氏的根啊~~~”
等聽了最後那句“優惠”,他們又有些期待了。他們折騰來折騰去,不就是為了在他那裡獲得更大的利益嘛?當然,如果他這個優惠抵不過對子嗣的教導,那肯定是不能答應的!
殷清風伸出三根手指,“三十年內,本侯給韋氏三個名額,韋氏可選取最優秀的子弟交給本侯親自教導。”
千百年來還從未有人敢在韋氏面前說這樣的話,要不是說話的人是淮陽侯,韋氏族人都想下令將他驅逐出去了,可偏偏他們得承認,這個條件真的很優惠。
三十年後,雖然中山王不一定能登基,但淮陽侯一定是太子少師啊!若韋氏有三個子弟與中山王拜同一個人為師...哪怕韋氏在這三十年內毫無作為,三十年後、五十年後...
更何況,淮陽侯的學生還不止中山王一人,太子現有的子嗣都是他教導的!還有裴氏子弟、薛氏子弟都師從與他!到那時,韋氏其他子弟不但有機會做親王的屬官,還可以與裴氏。薛氏結下最牢固的交情...
韋氏族人火熱的盯著殷清風,盯著韋津。
韋津也被殷清風的話驚到了。這個條件不可謂不優渥,也不可謂不被稱之為登天之機會,但三個韋氏子弟可支撐不起韋氏的未來!只有更多的子弟出仕,韋氏才能被稱為世家大族。
而且,他所說的學堂,就是那個教導奴婢之子的學堂。韋氏子弟在那裡能學到什麽?最終還不是會荒廢掉?原來,這才是他最惡毒的詭計啊!
決不能答應他!
就在韋津想要婉轉的與殷清風談條件的時候,殷清風說道:“那處學堂雖然不是本侯親自教導的,但裡面傳授的內容與本侯教導太子子嗣的一樣。”
嗯?韋津一愣。“與教導中山王的一樣?難道...這不是他的陰謀?”
韋氏族人聽了更是欣喜了。
三個子弟由他親自教導,其他子弟與中山王所學的又一樣,那豈不是說,只要他們現在點點頭,半成份子將落入囊中,連子弟也能學到連太子都要認同的學識?
天哪~~~蒼天是如此的眷顧韋氏啊~~~
“你們要懷疑本侯對韋氏的善意嗎?”殷清風站了起來,“在你們派人送來藏書目錄的時候,本侯會將學堂的課本交一份讓他帶回來,到那時你們再決定吧。”
說完,他向外走去。
韋津想站起來去追殷清風,但他忍了又忍還是決定等商議後再做決定,他可不想草率的做出一個讓所有後世族人痛恨的決定。
等他見有些人想要去阻攔殷清風,他趕忙站起來揮舞手勢。他一邊揮舞著一邊心中痛罵族人的城府連一個少年都不如,在利弊都沒弄清楚之前,就為一點蠅頭小利而忘乎所以。
殷清風走出之後也是松了口氣,他感覺自己並適合做這種勾心鬥角的事情。一天半的時間折騰下來,他隻感覺自己的心好累。
感覺身後沒有人追出來,他更是松了口氣,但接下來他還要面對韋綱父子。
殷清風最想見的韋氏族人是韋文宗的族弟韋雲起。二十年前,他孤身一人前往突厥借來兩萬騎兵,然後擊潰契丹人。這樣的將領與事跡,只有後來的創造“一人滅一國”的王玄策才勉強能與他媲美。
在另一間屋子,殷清風見到了韋綱另一個兒子韋文傑,韋綱的堂侄、新城公主第二任駙馬韋正矩的老爹韋慶嗣、《法苑珠林》裡提到的韋慶嗣的弟弟韋慶植。
殷清風讓他們坐下後,問道:“韋翁真的想好了?”
韋綱和其他四人想站起來,殷清風壓壓手。韋綱隻好坐在那裡抱拳道:“請淮陽侯收留綱以及綱之族人。”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又皆為利往。雖然韋綱和他的族人想在他這裡獲得足夠的利益,但殷清風敬重韋雲起這條漢子,還真不能收下他們。“本侯有一個產業需要和韋翁的族人合作。”
“是合作而不是替他打理?”
五個人有些沒反應過來。
“本侯得太子應允,可以將部分修文館的藏書刊印出售。如果再有韋氏的藏書,大約會有二十萬各類的書籍可以刊印。”
五人有些失望了。
二十萬卷藏書聽起來是很多,但絕大多數的書籍只能當做某些家族的藏書,刊印量並不會太大,世人更願意購買那些與科考有關的或其他的儒家典籍。
“文宗可知道市面上一卷《論語》價值幾何?”
韋文宗想了想,“大約六百文。”
殷清風追問道:“若兩百文賣與文宗,文宗願意購買多少販賣到益州揚州?”
“兩百文?”韋文宗一驚,大聲說道:“全部!有所少買多少。”
殷清風心中樂了,這孩子反應挺快的啊~~~
他替韋文宗說道:“文宗是不是認為,即使去掉一路上的車馬舟船費用,最少每卷也能得財兩百文?”
韋文宗激動說道:“最少三百文。”
殷清風扭頭看向韋綱,“像《論語》、《春秋》等典籍,本侯已經讓人刊印了近八十萬本。準備囤積到九百萬本的時候,就要開始對外販賣。賣價嘛,每本兩百文。”
“嘶~~~”
五個人被殷清風的大手筆給嚇壞了。“刊印了近八十萬本...等到九百萬本時開始販賣、每本兩百文...天哪~~~這...這...這...嗯?”
韋文宗抱拳道:“淮陽侯所說的“本”...”
殷清風揮揮手,“本也好卷也好,這兩百的賣價...”
韋綱也反應過來了,“太低了!這兩百文真的太低了,哪怕四百文也是淮陽侯對天下讀書人的恩德!”
殷清風笑了笑,伸出三根手指,“三成利。”
“什麽?”韋綱呆了呆。
“韋翁想要得到這三成利,第一,賣價不準變動;第二,韋翁要派人去各主要州郡開設書鋪。”
“....”
“以每本獲利一百二十文計,九百萬本可得利一百萬貫。”
“...”
“是不是感覺一百萬貫的三成並不多?”
“...”
“本侯把《大學》、《中庸》、《論語》、《孟子》稱為四書;《詩經》、《尚書》、《禮記》、《周易》、《春秋》稱為五經。這九百萬本是指那九部典籍各刊印了一百萬本。但一百萬本能滿足天下讀書人的需要嗎?若再加上其他的典籍呢?”
韋文宗顫聲的說道:“天下庶民生生不息,讀書人只會越來越多。每十年八年就有新生孩童需要啟蒙、需要讀書參加科考...”
“沒錯!兩百文的賣價將意味著沒人能與本侯爭奪書籍的販賣。全天下想讀書的人,都得買本侯的書!”
“呼~~~”
要命了!要命了!全天下的人想買書,只能從他們手裡買...聲望啊~~~韋氏的聲望啊~~~每個讀書人都會記住韋氏的教化之功德的!
韋慶嗣承襲了閬公房始祖韋閬的爵號,是韋氏在前朝時期少有的獲得爵位的人。所以,他是支房內除了韋綱之外地位最高的人;入唐之後,他隻獲得了一個閑散的官職, 這些年他一直把心思放在與韋文宗爭奪下一代族長上。
他之前雖然認可族叔對淮陽侯的分析和未來的看好,但韋氏的驕傲讓他真的難以接受舉族投靠的決定。可現在他不這麽想了。
淮陽侯提出的是合作,並許下三成的分利;參與到書籍的販賣,讓韋氏獲得難以想象的聲望。這兩點,都說明淮陽侯不是想接受他們的效忠然後奴役他們。
在沒做出舉族投靠的決定之前,閬公房可從茶葉分利的五百萬貫中每年得到一百萬貫的錢財,可一百萬貫能與教化天下的聲望相比嗎?
而有了這教化天下的聲望,天子如何看待閬公房?閬公房子弟包括他自己的這一支,未來入仕後又將獲得怎樣的的前程?這些哪是一百萬貫能取代得了的?
想到這,韋慶嗣對韋綱的不滿就完全消除了,對爭奪下一代族長的心思也淡了。
韋文宗和韋文傑兄弟比韋慶嗣想得還多。
剛才他們還無比擔憂閬公房以後在韋氏裡的地位,他們雖然很想與淮陽侯拉上關系,但舉族投靠真失顏面了。可韋津已經聯合其他族人對阿耶進行逼宮,阿耶也只有這一個選擇了。
萬萬沒想打的是,事情竟然有了這樣的峰回路轉。不用效忠不說,某種意義上,他們閬公房還是淮陽侯的合作者,而不像其他族人那樣注定要在淮陽侯面前卑躬屈膝。
冷靜下來,韋文宗問道:“每本真的能獲利一百二十文?”看書還要自己找最新章節?你OUT了,微信關注公眾號:優讀文學或者suduwx美女小編幫你找書!當真是看書撩妹兩不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