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一早上,殷清風帶著兩個蘿莉,提前來到西市。
西市被兩縱兩橫的街道,劃為九個方塊。中間的那個區域的北端,是管理西市的市署;西側是嫵媚坊和紳士坊;東側是仙居坊。
現在,新成立的帝國銀行,位於南端。
後世常見的商店牌匾,此時還沒有出現。
牌匾,又叫招牌。意指招呼客人進來的木牌。
最初的招牌,大多是用布帛做成的。主要懸掛在酒館、棧房、食宿之店,叫作“酒望”、“店招”或“幌子”。
南北朝以後,店招變成了木質。在店門的左邊掛上一塊木牌,或者是在商鋪門前立一塊木板,上面寫著店鋪的名稱。
唐朝末期,隨著皇權的衰弱,曾經代表皇權和威嚴的匾額,逐漸出現在商鋪的門楣上,並且加上店主的姓名或另取雅號,從而形成了完整的招牌字號。
殷清風眼前的帝國銀行,便是使用黑底金字的匾額。上面除了“大唐帝國銀行”六個大字外,左下角還有“長安城西市分行”的字樣。
見到自家主人到了,任六從人群中擠到殷清風身邊,“郎君,小的問了一圈。市署的人,在五日前就貼出律令了。不但西市、東市的商家都知道了,城中各坊的百姓也有很多人過來了。”
殷清風點點頭。一路走來,他大致能判斷出,圍在四周那些人的身份。富貴錦衣者有之,貧寒布衣者有之。他們或商人、或工匠、或仕子、或市民、或屠夫、或乞丐...
但,基本都是來看熱鬧的。
新生事物,得有膽量去嘗試。如果多了幾個帶頭的“托兒”...國人是不缺少從眾心理的。
今天,他就是來當“托兒”的。當自己的“托兒”!
鍾鼓樓上的鍾聲傳來,漆黑的大門緩緩的被推開。王珪為首、魏徵和房玄齡緊居其後,踱步而出。他們的身後,魚貫走出兩列銀行工作人員。
在門開的那一刻,本來議論紛紛的人群,靜了下來。
殷清風知道王珪是首任行長,但魏徵和房玄齡怎麽也被調到銀行去了?這麽一來,在李建成一黨的眼中,銀行不就李世民的天下了?
是李世民的安排,還是李淵的決定?
這樣的人事安排...耐人尋味啊。
圍觀的人群裡,或許有人也在想同樣的問題。但,大多數人的注意力,都在那兩列別著胸牌的銀行職員身上。
月眉悄聲的在殷清風耳邊問道:“郎君,他們胸前是什麽?”
胸牌自然是出自殷清風的提議。
改革之後的好多年,有人宣布,將從管理型政#府,向服務型政#府轉變。這對於有著幾千年歷史的中國來說,這是劃時代的轉變。
前者,是昂首為官;後者,是俯首為民。一昂一俯的變化,是,官#本位的轉變、是,不再視百姓為草芥的開始、是,以民為本真正的體現...
今天,就從一個小小的胸牌開始。未來,會有人記住這一天的。
沒有剪彩、沒有鞭炮、沒有揭紅布、沒有花籃...王珪在讀完敕旨後,宣布帝國銀行成立。
在吃瓜眾的議論聲中,房玄齡宣讀了銀行的日常工作內容、魏徵宣讀監督機制,其中就提到胸牌的作用。
這一下,圍觀的人炸鍋了。
對於銀行的成立,這幾天已經用去他們不少的時間,和更多的唾沫星。但,胸牌的出現,完全顛覆了他們的認知。
銀行是代表皇家來管理錢財的,他們作為升鬥小民,有權去監督他們的服務態度?服務態度是什麽?是不打不罵不送禮嗎?舉報了之後,他們真的會被停職嗎.......
身邊的議論,不出殷清風的意外。
貫穿中國歷史的官#本位思想,和從中演變出的官場文化,讓國人有一種深刻的認知:一朝權在手、三年清知府、萬般皆下品...
讀書意味著做官、做官意味著權勢、權勢意味著財富...
選擇以胸牌作為突破口,借口就是競爭。
誰都知道,新生的銀行,管著全國的錢財。相比民部只是管國庫的錢,銀行的權利更大、撈錢的機會更多、用來拉攏人心更有效...
既然人人都在盯著,人人都想進去,就給了李世民一個借口:誰犯錯誤誰離開。
於是,胸牌出現了。
想要別上胸牌,就得有人犯錯誤;想要保住胸牌,自己就不能被舉報。
今天可以在銀行當中實行監督製,未來就可以延伸到其他衙門當中去。一切,慢慢來!
王珪、房玄齡、魏徵,從兩列隊伍中回去了,隊伍也跟進去了,只在門外兩邊各留下一個人,站得筆直。
大門前,只剩下發呆和議論的人。他們在人群中找尋,找尋第一個進去的人。
可是,他們失望了。每一個人,好像都是來看熱鬧的、每一個,人都不打算做那個表率的人、每一個人,似乎都明白出頭椽兒先朽爛的道理。
“也好,就讓本小爺搶個第一!”
殷清風一招手,王雄涎和闞陵倆人走出人群,他們的身後是長長的車隊。
車隊真的很長,長得望不到車尾。每一輛車上,上四下四共八個箱子。
站在門前的人,見到第一個客人便帶了這麽多銅錢,在狂喜之余,立刻引導車隊向側面走去。在那裡,有專人統計銅錢的數量。
當那倆兄弟走出人群的一刹那,圍觀的人一片嘩然,終於有人第一個冒出來了。
“看清楚是哪個府邸的?”
“面生。認不出來。”
“看他們的年歲,也不大啊~~”
“這麽多錢財,最少也派個穩重的大管事吧或族中宿老吧?”
“你們說,每輛車上裝了多少?”
“看那轍引就知道,每輛車上不能少於十石。”
“十石?天那~~~銅錢以石來計算,得多少貫啊!”
“你個蠢材!每枚通寶重一錢,每十文重一兩,每貫重六斤四兩。一石是...一石是...”
“你們數了沒有,一共多少輛車?”
“我剛數到七十二。”
“不對,我數到八十一。”
每一枚開元通寶折合成現代的質量,為四克。一貫的重量是四公斤。殷清風今天帶來了四百四十四點四噸的銅錢。
這麽多銅錢,別說一百輛車裝不下,就是再來三倍四倍的馬車也裝不下。再說了,也沒有那麽多的馬車啊。
車在銀行後院卸下箱子後,還要再回去裝車。
殷清風計算過了,一百輛車,要往返九次才能運完。而,這還不到那兩百多萬的二十分之一。
月眉聽到這些議論聲,那雙大眼睛自豪而又崇拜的看著殷清風,小臉兒早就漲得通紅。
殷清風算了下時間,沒有四五個小時,是折騰不完的,“咱們別在這傻站著了,等銅錢都運過來,最少得午飯後呢。趁著現在客人少,郎君帶你去滋味樓怎麽樣?你還出來沒去過呢。”
月眉一副糾結的樣子。她既想在這裡看熱鬧,又想跟在郎君身邊,她蹙起可愛的眉毛,“要不..要不咱們再看一會兒吧...”
任三的手藝長進不少,殷清風吃得很滿意。月眉和薛繁星心裡惦記著看熱鬧,草草吃了兩口,就眼巴巴的等著殷清風帶她們回西市。
殷清風對月眉的萌視,最沒有抵抗力了。他胡亂吞了兩口,在兩聲嬌呼中,無奈的起身了。
或許是有了榜樣,一些攜帶小額的百姓也走進了銀行。
他們出了銀行,並沒有離開,而是向周圍的人展示新版的銅錢。
月眉雙手攀在殷清風的肩膀上,腳尖拚命的翹起來,小腦袋不停的向四周看去。
不由的,殷清風想起,他第一次帶著她逛西市的時候,她就是這幅可愛的樣子。快兩年了,她還是這般童稚,還是那樣心中無瑕。
陽光灑在她那胎毛尚未褪盡的的臉上,配上嬰兒肥的臉龐、黑如夜空的雙瞳、彎彎的眉毛、挺直的鼻梁、嬌嫩的雙唇.....殷清風有種父親看女兒的感覺...
“嘩~~~~”
站在前排的殷清風,順著聲音看過去。
王雄涎站在銀行門口,手裡舉著五張存折。他大聲喊道:“這是一十一萬一千一百一十貫的存折。俺以後再來西市,拿著存折就可以購買了!”
“嗡~~~”
等他喊完,看到的人不敢相信這些存折,就能代表那數不完的馬車帶來的銅錢。人群外圍那些看不到的,拚命往裡面擠。
一時間,因為王雄涎的一句話,亂成一片。
要不是殷清風的侄子多,估計他和兩個蘿莉,都會被擠散了。
他拉著月眉和薛繁星的手, 在杜修巳等人冀護下,艱難的退出人群。
“呼~~~太可怕了!”
月眉拍著小有規模的胸脯,心有余悸。
“哈哈,走!回去等他們!”
剛進門,月眉便跑去拉著單雲英,嘰嘰喳喳的講個不停。
她的神態,讓殷清風想起,當年他外甥剛從幼兒園回來時的樣子。
或許因為做了父母,杜伏威兩口子,看向無邪的月眉的眼神,親愛中又多了一份慈愛。
月眉還沒有講完,王雄涎和闞陵走了進來。
“孩兒拜見義父義母、叔叔嬸嬸。”
被稱為嬸嬸的月眉,終於收起興奮勁兒,板起小臉兒,一本正經的回禮。
一直注視著月眉的殷清風,心裡暗樂個不停。
他接過王雄涎遞過來的存折和錢袋。
隨手打開一張,上面是一千貫的鋼印字樣。其他四張存折,分別是十萬貫、一萬貫、一百貫和十貫。
這張存折裡面的內容和現代的差不多,只是多了一項大寫的數字“壹千貫”。而存折的背後,是十八位數的存折編號。
他手中存折的編號是,十七個0後面一個3,其他四張是1、2、4、5.
殷清風將手中另幾張遞給杜伏威、單雲英、月眉和薛繁星,“這是大唐銀行開出的前五張存折。小弟打算留給兒孫,讓他們記住今天:武德七年五月一日!”
杜伏威和單雲英笑著點點頭,這些存折對於他們的義弟來說,意義太大了。
“叔叔是想炫耀吧?”
闞陵突然冒出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