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無忌站起來說道:“秦王可是不急於在洛陽開設銀行?”
李世民點點頭,說出他對世家的顧慮。
場面一時靜了下來。他們都經歷過三年前的兌換風波,不會不清楚世家的力量有多大。
要不是隨著軍事上的不斷勝利,和疆域的擴大,那些世家還是不會低頭的。
他們不會在意,推行開元通寶的意義有多大,他們看中的是,他們在朝堂內外的影響。
上次的余波將將平息,現在朝堂再次推行改製,這是再一次的挑釁他們的顏面。他們會怎麽做?
房玄齡站起來說道:“可否請秦王取來地圖。”
李世民點點頭,這個想法好。既然不能去洛陽,總得挑一個城池出來。
地圖被鋪到桌子上,幾個人圍了上去。
向西是蘭州,意義不大;東北是晉陽,河東氏族的根本所在;東面是洛陽,可以略過了...
眾人的眼光,落到了南面的益州和東南的襄陽兩處。
長孫無忌和魏徵的手指,同時指向襄陽,“這裡如何?”
益州並沒有遭受太多戰火的破壞,民生一直安穩;相比棧道的難行,穿過藍田關、直通南陽盆地,便到了襄陽。
若是在襄陽成立第二個分行....
李世民眉角一挑,沉思了一會兒,“克明與玄齡會選哪裡?”
杜如晦看看房玄齡,房玄齡衝他點點頭,將手指按在益州的上面,“喬選益州。”
李世民坐了回去,“隻襄陽和益州兩處,對嗎?”
四人點點頭。
“各自說說你們的理由吧。”
長孫無忌先說道:“第一,襄陽較益州近,道路也比較暢通,遇事可快速向長安稟報;第二,只要在襄陽穩住陣腳,向南、東南、北、東,四面皆可擴展。”
魏徵補充道:“襄陽比益州還有一個好處。如果先在益州開設分行,之後也要向東擴張。並且,只能向東擴張。”
李世民明白他倆的意思。
襄陽南面是荊州,是扼守荊楚、巴蜀的咽喉重城;東南是江夏,同樣是交通要埠。在襄陽設立第二個分行,能快速在四周城池開設第三第四個、甚至更多的分行。
杜如晦上前半步,“房兄與如晦選擇益州,是因為益州的優勢比襄陽明顯。
第一,前有秦朝,現有大唐,皆先取巴蜀之地,再順大江而下攻城略地而取天下的。
第二,巴蜀之地,百年來未遭太多戰亂,反而有大量人口遷入。民間富庶不說,本地的家族勢力也只在一城一池。
如果在巴蜀設立至關重要的第二個分行的話,會極快的完成銅錢兌換和存儲。
有長安和巴蜀兩地的成功和財力支持,荊州、江夏、洪州、金陵等地會一鼓而下。然後,再依托江南之勢,一起向北擴展。
第三,若選襄陽,雖有當地韋氏分支的支持,但距離洛陽、滎陽太近,很容易給鄭氏聯合其他家族進行圍堵的機會。”
杜如晦說完,沒等李世民表態,魏徵說道:“是徵思謀不密。”
長孫無忌氣得暗罵,“你同意就同意唄,還考思謀不密?你都思謀不密了,也就是說某也不密唄?”
李世民點點頭,“此事先且不急。
玄成,玄齡,在開設第二分行之前,你們要準備好人手。一旦決定了,就要快速開展起來。”
此時的太子府內,李建成的身前,同樣圍坐著不少的屬官,
其中就包括原秦王府的許敬宗和褚遂良二人。 許敬宗最近的日子過得很愜意。
不但升為東宮的中允,更出任了新組建的督查部的督查長。
他的前任,出人意料的上了兩道奏請。其中一個,便是請求成立銀行督查部。
雖然督查長這個名字有些怪異,但只要有權勢就好。當初跪在宇文化及面前求饒、倉皇投奔瓦崗、無奈進入秦王府時,又何曾想到今日他已是三品高官了?
要真是要感謝那個小畜生啊!要不是有他的侮辱,自己也不會毅然投奔太子,更不會有今天的地位。哈哈哈,殷小子,你等著!
“延族,你對李伏威今日的舉止,有何看法。”
“回太子。有邢國公李密的前車之鑒,他進長安後,便自甘入商賈之伍,實乃明智之舉。
敬宗雖不知為何他蟄伏了這麽久,今日卻如此行事。但,原因不外乎兩點。一,是為了迎奉聖人。畢竟他剛得了子嗣,想為後人謀個富貴。
二,他在展現財力,以期引起太子的注意。”
“哦?”
讓許敬宗這麽一說,李建成來興趣了,“延族是說...”
“只是敬宗的猜測。若他有心,不日便會投貼拜見的。”
許敬宗可不敢把話說死了,一旦猜錯了,那可就丟臉了。不過,就算李伏威沒有投靠太子的意思,也是他不識趣,與自己沒關系,惹惱的只能是太子。
李建成也知道,現在猜測這個沒用,“今日銀行那邊,情形如何?”
“也算那李伏威乖巧。有了他那麽龐大的車隊,和十余萬貫的存入,普通商賈倒是有不少人進去嘗試存錢。
只是...”
“只是那些勳貴和家族沒有露面?”李建成替他補充了一句。
“正是!”
李建成推心置腹的對許敬宗說道:“延族,你出身江左世家,現在又是督查長,不管是那些北歸的士族,還是江南的士族,你近日可要多走動走動才好。”
許敬宗躬身表示從命。
就算李建成不說,最近他也沒少活動,但大多數,都是別人主動上門的。
帝國銀行屬官的任命,由聖人一言獨斷的,但督查部的屬官,他可是有發言權的。
他的任命下來之後,錢、地、美色,已經收到他手軟。現在太子讓他還要多走動走動,就更合他的意了。
長安城安排滿了,還有其他城池啊。只要有人想進督察部,就不能無視他的存在。
李建成不知道許敬宗正在盤算著什麽,他說道:“你要和那些家族說清楚,讓他們趕緊派人去兌換銅錢。”
李建成這些年的太子寶座也不是白坐的,銅錢兌換其中的利益,他還是清楚的。這大唐的江山早晚是他的,這次的兌換,必須要進行下去。
作為裴閥在帝都裡,位置最顯赫的裴寂的書房裡,此時也坐著幾個人。
身為主人的裴寂,一臉的陰沉。
自從隨著聖人進入長安後,他在大唐的位置,比太子還高。
當初,麟州刺史韋雲起誣告他謀反,聖人為了撫慰他,派三位貴妃,攜帶美食寶器到府中飲宴了一夜。
連聖人都不敢慢待他,現在那些家族隨便遣幾個晚輩,就敢來質問他,真是孰不可忍!
一個中年人沉不住氣了, 他悶聲的問道:“聖人這次是何用意?這麽大的事,也不與我們幾家通氣一下?”
裴寂根本不理他,專心研究手裡的瓷碗。仿佛裡面裝的不是茶湯,而是長生不老的仙液。
見裴寂不說話,另一個年輕人站了起來,聲嚴色厲的說道:“這不是我們幾個家族的意思,還...”
裴寂驀然抬起頭來,“還什麽?”
他對面的那些人一愣。
“你說!還什麽?”
裴寂將瓷碗往桌上一頓,“你們以為,現在還是魏、齊、周、宋、齊、梁、陳、隋的時代、是王與馬共天下的時代嗎?你們以為,李唐將是下一個楊隋?
可以啊!你們哪個家族想取代大唐,現在就回去起兵來攻打長安就是了!
不過,在取代了李唐之後,你們的家族要怎麽治理這江山?也要萬事都與其他家族商議,然後委曲求全?
你們回去告訴你們的族長和那些老朽,收起你們那套傲慢,否則...殺身之禍不遠矣!”
罵走了惡客,裴寂也是鬱悶無比。
別看他在長安城裡風光無限,可在家族中,他只是孫子輩的,上面有無數個叔輩、祖輩壓著他,那些人才不管他是不是裴監、是不是國公、是不是天下第二人呢。
他的榮華富貴,不是家族給予的,是他吃盡了苦頭,拚命得來的。當初就不曾給他任何幫助,現在反而在他面前指手畫腳,這就是所謂名門望族的嘴臉!呵呵!
“老夫的一切,都是聖人給的。你們和聖人作對,就是和老夫作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