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有些失望。
均田令是穩定天下之策,殷清風已經有建議了。科舉是興世之策,他當然期待殷清風能提出更好的諫言。
李晉安算是看清白了,原來這小郎君是殿下新攬的謀士啊,怪不得要以婚姻來籠絡他呢。只是,敕旨賜婚...太過了吧?
李世民調整一下情緒,“按照大唐律,等你阿耶這個無實職的國公故去後,你阿兄能承襲的只能降兩級爵位承襲。
不過,等你尚了襄城,我會封賞你阿耶和阿兄的,讓你那阿兄繼續承襲國公爵位的。”
賜婚,一個大餅,承諾一個國公,又是一個大餅。對於李世民的拉攏手段,殷清風是心服口服。
不過他也知道李世民說的沒錯。
等殷元死後,鄖國公的爵位被收回,改賜給了凌煙閣功臣排名第十六的張亮。
雖然巴不得和殷氏沒任何關系,但殷清風也隻好向李世民說了一些感恩戴德的話。
李世民滿意的點點頭。
殷清風與他的家族有什麽恩怨,他都不在乎。他在乎的是,殷清風的態度。
家族可以成就一個人,同時,家族也是一個人的牽絆。
殷清風如果不在意他的家族,對李世民來說,不是個好消息。
一個連培育自己的家族都可以放棄,還能給予他以信任嗎?
“城南七十裡處,終南山的北麓山腳下,有一處前隋官員避暑的莊園。
山下有良田六千八百余頃。前日已從勳貴手裡交換回來,那裡將劃為你的名下。
除了敕旨裡給你實封的五百戶食邑,我又調一些佃戶給你;你要求的鐵製農具,也一並備齊了。
你諫言的繁殖所用的耕牛,備有牤四十、牝三百,目前也只收集這麽多了。現在突厥和我大唐貿易不多,牛馬還受其限制。
過上些年大唐不缺牛了,那六千余頃良田便是你的封賞。”
這一次,殷清風是由衷的感謝,他期盼的事情有結果了,“謝叔叔的信任,為國盡力之事,小子自然不敢大意。”
李世民道:“有你在城東的例子,我相信你能做好。
錢幣改製的事情,三日後廟堂上會正式討論。如果順利,明年春天就會在長安城試行。
你諫議的新式農耕,我要等到明年夏收才能上奏。畢竟城東那處農莊是李伏威的。我要選一地,另行做給廟堂上的人看。
上奏時,無論提到你還是他,都不穩妥。你說呢?”
李世民的提議,太符合殷清風的想法了,“多謝叔叔成全。”
李晉安驚呆了,他雖然找到答案了,但這答案太...
李世民接著說道:“年底有很多事情要做,有些話,等你正月時到我那裡,咱們再細談。”
送走了李世民,殷清風還要面對他的家人。
潤下院的書房裡,殷清風在這時代的血親們,都跪坐在那裡等著他和月眉。
殷清風牽著有些緊張的月眉的手,挨個兒的看向他們對面的六個人。
殷元的臉上還是那麽的沒什麽表情、裴氏暗自咬牙的樣子、聞氏非常激動、殷清栿看起來很興奮、殷玉娘、殷幼娘則是好奇。
“滋味樓是我和吳國公一起開的、仙居坊則是月眉的產業。”殷清風自己的心裡也是萬般滋味,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心裡並沒有多少感情的家人。
他不可能做到,與鄖國公府裡的人完全斷絕往來。否則,
李世民就沒有必要和他說那些話了。 同樣,短時間內他也做不到,與這些人有多親近的感情。
長安城如果有誰不知道滋味樓與仙居坊這兩個買賣的話,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不能算是長安人了,就連一向閉門不出的鄖國公府裡的人也是知道的。
所以,當殷清風說完了這句話,他對面的六個人的表情很是精彩,最精彩的當然是裴氏。
殷清風當初留信出走,裴氏也聯想到了之前她對殷清風的斥責,可是她並沒有想到,不久之後出現的滋味樓與殷清風有什麽關系。再說了,一個庶子,離開了家族能不能存活下去都是個問題呢。更別說,能做出什麽驚人的成就。
現在殷清風說出滋味樓是他與別人合夥開辦的,裴氏覺得一個巨響無比的大嘴巴子聲在了她臉上響起。
即使再孤陋寡聞,她也知道滋味樓有多賺錢。
還有...還有仙居坊。
夏天裡,全長安城都傳遍了關於仙居坊各種言論,她不但聽說了還與不少人閑聊過。
可是...無論是誰,都不能把這一切,與離府出走的庶子聯系到一起。
裴氏後悔了,真的後悔了。
單憑這兩個產業,如果收益都是鄖國公府,鄖國公府將富裕到何等程度她想象不出來,但是最少目前國公府就再不會是這般這窘迫、拮據的樣子了。
當初,她依仗著家族的權勢,逼迫阿舅與殷氏族人分家,還不是因為自己的丈夫無能。
後來,阿舅也故去了、丈夫也順利的承襲了爵位。雖然沒有官職,但俸祿也勉強支撐這一府人的開支。
只要熬上幾年,積攢些家資,也好讓自己嫡出的一雙兒女,都能風光的成親。
可是,就因為她當初駁斥庶子幾句,他就大膽的離府出走。
出走就出走唄,你搞什麽滋味樓和仙居坊啊?搞就搞嘛,現在這麽直接說出來,這不是打我的臉嗎?
這一刻,裴氏有些嫉恨殷清風了。
殷清風沒有等他們說什麽,他又接著說道:“我通過吳國公拜見了秦王,並得到他的賞識。只是今日的賜婚,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殷清風說得很簡略。
但他們知道,這其中蘊含的意思並不簡單。
尤其是殷元和殷清栿。
秦王為了要和殷清風說兩句話,就把他們攆出去。這說明...在秦王的眼裡,殷清風比他們重要。重要得,連最基本的禮儀都不顧及了。
心中早就不知是什麽滋味的裴氏,臉色慘白。
如果當初她任由這庶子去行事,不但滋味樓、仙居坊是自家的產業,連這賜婚的榮耀也是自家的。
可是現在這庶子,不但禮節上不再恭孝,觀其言行,恐怕等解釋過了,他就會再度離府而去的。
到那時,或許郎君不會重責什麽,但是自己是無顏再做這國公夫人了。
想到這裡,裴氏的心裡一陣陣的戰栗,“不行!一定要挽回這局面!否則傳揚出去,不但國公府會蒙羞,就是自己的母族也會顏面掃地的!一定還有辦法的!”
裴氏將眼光轉向聞氏。
“恭喜妹妹,你現在已經是郡夫人了,都是托清風孩兒之福!”
本來就激動無比的聞氏,再也止不住淚水的流淌,捂著嘴癱坐在那裡痛哭了起來。
裴氏的話,讓殷清風轉向聞氏。
聞氏那憔悴的面容,讓殷清風心裡感到極為不舒服。
殷清風自己知道,他對這位他在大唐時空裡的母親,並沒有多少感情。可是原先的殷清風對自己的生母很是尊孝,現在自己取代了他,看來這責任他得擔負起來。
想到這裡,殷清風暗自歎息了一下。
雖然不喜歡這裡沉悶的氣氛,好在經歷這些事情之後,他的自由是他能說的算的了。
“阿娘,孩兒不孝。”
無奈的下了決定的殷清風,拉著月眉跪了下來。
“月眉...月眉見過郡夫人。”
如果她還是原先這國公府府裡的小侍女,她應該稱呼聞氏為:聞娘子。現在這聲‘郡夫人’,代表著她目前的身份。
可是裴氏沒時間理會這個,她趁機對聞氏說道:“妹妹,清風孩兒已經回來了,別只顧著流淚,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呢。”
“嗚嗚嗚...妹妹是太高興了...太高興了...嗚嗚嗚...”
殷清風見不得女人流淚,尤其這女人還是自己的‘生母’。他無奈的說道:“阿娘,孩兒不孝,這就搬回來守在你身邊侍候著。”
裴氏聽後,大喜,“妹妹,風兒這就搬回來,你終於是不用再整日思念了。清栿,還不將你阿弟扶起來?玉娘你去將月眉扶起。”
殷清栿快速的站了起來,走下木榻去攙扶殷清風。 殷清風順勢的也將月眉拽了起來。
“阿耶、阿娘,我這就回去收拾行囊,今天就搬回來。晚餐我會讓滋味樓送過來。有什麽話,晚間再說吧。”
說完,殷清風微鞠一躬,不等他們說什麽,就帶著月眉往外走。
殷清風故意沒提及裴氏、故意讓自己的態度這般生硬。
他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讓他們從現在開始有個心理準備:他將不再是以前的他了。
殷元張嘴想說什麽,又放棄了。
裴氏沒心情計較殷清風剛才的無理,只要殷清風能回來,最少她的顏面能保留一二。
等殷清風走後,裴氏趕緊吩咐人,將殷清風原先的院子清理趕緊。
站在府門外的殷清風,回首看向國公府的大門,輕聲的對月眉說道:“世事難料啊,誰能想到再次回來,小爺竟然是準王婿了。
丫頭,等咱們回來後,你也別擔心什麽,還和咱們在升平坊一樣,該做什麽就做什麽,有我在旁邊護著呢。”
月眉挽著殷清風的胳膊,也出神的回望,“月眉聽郎君安排。
郎君,沒想到秦王竟然將他的長女婚配給你,月眉心裡好激動啊。”
殷清風拍了下她的腦袋,“你激動什麽?就算她是秦王長女,進了咱家家門,那也是你妹妹,你想怎麽管教就怎麽管教。”
月眉嘟著嘴,“郎君真壞,妹妹還沒進門呢,你就想著欺負人家了。”
殷清風繼續調侃,“喲~~還妹妹呢,小爺說要娶你了嗎?”
“啊~~你又欺負月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