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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仆之仆》第262章 拉文納會戰 (上)
  拉文納位於博洛尼亞與裡米尼之間,與許多意大利城市一樣,建城的歷史可以一直追溯到古羅馬時期,因為東羅馬帝國曾經以它為中心都城的緣故,它也被稱之為意大利的拜佔庭——但它被選作會戰的戰場,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它位於亞得裡亞海的近海平原,有著一片曠闊的戰場,無論對於騎兵,還是對於火炮都是相當有利的。當然,騎兵指的是路易十二的敕令騎士,在查理八世入侵意大利的時候,敕令騎士在福爾諾沃遭遇到了他們百年來最大的一次挫敗——那也是朱利奧.美第奇第一次直面戰爭那冰冷殘酷的鋒礪,雖然那時候他還只是一個教皇特使,被視作博爾吉亞的附庸。

  但在那場戰役之後,敕令騎士們在新王路易十二的大力襄助下,重新整修了自己與馬匹的裝備。單純的增加板甲厚度已經被證明不可行,不過,除了之前已經有一位工匠想出了冷鍛後再次熱處理以增強盔甲強度的法子之外,還有另一個工匠,前者獲得的重賞讓他受了刺激,他苦思冥想了好幾天,最後從孩子拿在手裡玩耍的蚶殼上取得了靈感,通過冷鍛的手法在盔甲上打出放射性的棱條——前胸甲片上下左右各有六根棱條,脊背上的棱條高高聳起,向著兩側展開,猶如失去了羽毛隻余骨骼的雙翼。

  這些突出表面大約有五分之一寸左右的棱條,在面對長矛、刀劍或是彈丸的時候,可以起到加強肋的作用,能夠在鎧甲厚度不變的情況下,增強強度,而那些棱條凸起後形成的弧形凹陷,也能夠引導一些致命的打擊力量沿著棱條向著兩肩,兩肋,腰側的縫隙散失,不至於造成太大的損傷。

  敕令騎士們立即試驗了這個新的想法,結果是令人欣慰的,雖然無法如同無視箭矢一般無視火槍的彈丸,但比起福爾諾沃戰役時的慘痛遭遇,用作標靶的盔甲所受的損失還在騎士們的接受范圍之內。

  第三個工匠也提出了他的新看法,那就是將胸甲的前胸進一步地隆起,形成如同一個雞胸般的結構,減少火槍彈丸的受力面,這個想法在經過測試後也被接受了,只是騎士們可不願意被稱之為雞胸騎士,所以它被改稱為“鳩胸。”

  路易十二還有意從意大利人那裡弄到短柄火槍,他的使者找到了據說發明了這種短柄火槍的列奧納多.達芬奇,但他矢口否認,雖然知情的人說,正是他的一個刺客朋友使用過這種短柄火槍——路易十二想要繼續深究下去的時候,被阿薩辛刺客們警告了,雖然這讓法國的國王萬分惱怒。而敕令騎士們也勸說國王說,新武器或許足夠犀利,但大戰就在眼前,他們抽不出時間去熟悉和練習它們,路易十二才終於悻悻然地將這件事情放在了他之後的計劃裡。

  不過,正如敕令騎士們所言,戰役的勝負並不在於一兩件精致的小玩意兒,雖然敕令騎士在福爾諾沃與之後與西班牙人的切尼裡奧尼戰役中受過火槍的苦,但他們只是警惕,卻並不認為,這種武器可以一舉將萬千法蘭西人引以為豪的敕令騎士驅趕出戰場。他們是這樣想的,也是這麽認為的,更是決心要以一場勝利來證明這一點。

  收割季節過去之後,冬季到來之前,法國人的兩萬五千人與神聖聯盟的兩萬一千人終於在拉文納的平原上對視了。

  不,正確點說,應該是他們的火炮那黑森森的眼睛先行對視在了一起,自從更小型,更輕巧或是更強力的火炮被所謂的西班牙人販賣到世界的每一個角落後,大公與國王,還有紅衣主教們很大的一部分支出就被用在這上面,而為了迎接這場戰爭,路易十二與利奧十世更是不惜血本——

  西班牙人的卡多納將軍在轟鳴的火炮後方眯起了眼睛,他沒有看到國王的旗幟。

  “你找到過國王了嗎?”他問身邊的人。

  而他身邊的人正是一個慈悲修士會的教士,他舉起了一個單筒望遠鏡,從旗幟看到下方的士兵,“沒有,”他說:“我沒有看到國王,路易十二很有可能不在這個戰場上。”

  “也有可能,畢竟這個戰場是我們早已決定的,查理八世曾經淪為我們的特拉諾瓦公爵的階下囚,顯然路易十二是不願意給我這個機會了。”卡多納這樣說道。

  這個過於蹩腳的笑話隻換來了修士禮貌的一笑,但如卡多納的心意,他將手裡的單筒望遠鏡交給了聯盟軍的統帥,然後就回到了自己的主人身邊。

  他的主人是一個只有十一歲的少年——小科西莫.美第奇,雖然他已經被冊封為努奧羅大公,但他至少應該在成年之後再出現在這樣的地方,但原本應當出現的這裡的朱利奧.美第奇因為利奧十世遭到刺殺,而不得不作為教會的砥柱留在羅馬,但如果作為神聖聯盟統帥的人是西班牙的貢薩洛,而不是西班牙的卡多納,他或許還能交付信任,但卡多納——雖然他向聖父發過誓,但就像他說的那樣,他沒有遭受過沉重的打擊,也沒有什麽可觀的榮譽,這樣一個平庸之輩,對上凶狠狡猾的路易十二,實在令人憂心。

  於是小科西莫就向他的監護人,以及事實上的父親推薦了自己。

  他並不是孤身一人前往拉文納的,那樣就是個笑話了,他帶著五百人的火槍手,一千名步兵,他們都來自於努奧羅與加底斯,同時他身邊環繞著阿薩辛的刺客與慈悲修士會的修士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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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小科西莫的手裡,還有另一隻望遠鏡,這是他的父親,也就是美第奇樞機在臨行前交給他的,他把它舉起來,向著法國人的陣地看去,就和之前的修士那樣,他看不到國王的旗幟,只能看到密集湧動的士兵,還有他們的統帥——加斯東.德.富瓦,他是一個有著卷曲紅發的年輕人,雖然穿著整套的盔甲,卻沒有戴上頭盔,小科西莫將望遠鏡向著左右移動——從這裡,他可以看到法國人的布置,加斯東雖然年輕,但從排兵布陣上來說,他有著西班牙人卡多納無法擁有的天賦——兩萬余名士兵在他的指揮下沿著河岸井然有序地排列整齊——大約八千名加斯科涅的弩手與皮卡第的長槍兵,還有那些那不勒斯的安茹貴族們,向路易十二奉獻的四千名雇傭兵——從火槍手,步兵,弩手與長矛兵一應俱全,整合成了戰線的左翼,而右翼則被加斯東交給了將近一千的敕令騎士,與兩千名輕騎兵,還有一些預備隊。

  最前方還是火炮,三十門小型火炮不斷地發出怒吼,加斯東似乎還覺得不夠,又砌築起更大的平台,將準備用來轟擊拉文納城牆的大型火炮對準了神聖聯盟的騎兵隊伍——用來轟擊城牆的大型火炮所有的威力與小型火炮完全不同,它們發射的甚至是鐵質的炮彈,雖然此時的鐵炮彈也只是個實心的鐵球,但鐵的材質就意味著它們不會如難以打磨的石彈那樣無法緊密地貼近炮筒內壁,火藥產生的推力可以完全地作用在炮彈上——它們原先面對的就是石頭的城牆,而現在被用來打擊軟弱的血肉之軀,結局可想而知——卡多納看著一顆黑色的鐵質炮彈蹦跳著從他的陣地裡拖拉出一條血肉模糊的小徑來——而這條小徑上原先至少站著三十個重騎兵和他們的馬。

  這種暴戾的打擊既可以消磨敵人的膽氣,也同樣會激起他們的怒火,神聖聯盟一方的輕騎兵們竟然在沒有卡多納命令的情況下,策馬提韁,向前衝去,這下正中加斯東的下懷,正在磨刀霍霍的敕令騎士迎上前去,兩支騎兵隊伍頓時交纏在了一起。

  卡多納忍不住大聲詛咒起來,西班牙人的火炮隻比法國人的多,他已經命令後備的火炮上前,雖然因為他是前來支援拉文納的緣故,沒有攜帶大型火炮,但密集的發射可以彌補這個弱點,只要打開一個缺口,他相信敵人必將潰敗。但現在騎兵們與敵人在一處交戰,火炮齊射只會同時造成敵人與已身的傷亡——這就是他的不足之處了,無論是在西班牙人,還是在意大利人這裡,他的威望都沒有貢薩洛高,以至於許多人都不怎麽信服他,在戰場上,這簡直就是最可怕的噩夢,沒有一個強有力的領導者,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戰術,自己的聲音,結果就是必然被敵人各個擊破。

  更不用說,敕令騎士們原本就是整個歐羅巴最為善戰的馬上強者,西班牙人的重騎兵根本沒有辦法與之對抗,何況為了對抗火槍,敕令騎士的盔甲與馬匹的鎧甲都經過好一番整修,這讓西班牙重騎兵原先的計劃——劈砍馬匹,完全沒能達成他們想要的戰果,他們一個接著一個的,如同成熟的果實那樣落下馬來,在戰鬥結束後,經過統計,二十八個騎兵隊長,有十一個陣亡,七人被俘,其余人都受了輕重不等的傷,還有近三百名他們的騎兵被殺。

  當然,此時的卡多納是不可能去計數的,但他有眼睛,可以看到神聖聯盟的左翼已經出現了一片令人恐慌的空白,這裡原本應當填充著上千名重騎兵,現在卻都被那些愚蠢又狂妄的騎兵隊長毀了。

  這時候,這位才能平平的統帥又犯了一個錯誤,他還在固執地要求後備的火炮上前,想要用火炮遏製住敕令騎士的進攻。

  他的想法或許沒有錯,因為在西班牙人的左翼遭受到莫大的失敗時,他們的右翼,也就是面對著加斯科涅弩手的火炮發揮了前所未有的威力,即便只是小型火炮,但那些弩手身上卻連鐵質的盔甲都罕見,他們的勇氣就和皮甲一樣薄弱,在火炮的威脅下,他們的陣線瞬間粉碎,每個人都在慌亂地後退,逃跑,而他們身後就是皮卡第的長槍兵,他們在加斯東的命令下,將長槍放下,逼迫這些懦弱的人重新面對他們的敵人——結果是更多的死亡,這不是是否缺乏勇氣的問題,也與技巧或是能力無關。

  弓弩的射程顯然是無法與火炮相比的。

  但卡多納的錯誤就在於,他沒有領會到,既然弓弩的射程無法與火炮相比,敕令騎士的移動速度與火炮的移動速度也是完全不對等的,火炮猶在半途,敕令騎士卻已經剿滅了任何一個敢於阻擋他們的敵人,策馬殺進了聯盟軍隊的陣地,也就是卡多納先前看到的空白位置。

  在敕令騎士們開始衝擊神聖聯盟軍隊的側後方時,加斯東也開始重新組織起那些弩手與長槍手,向著西班牙人的陣地發起第二次進攻。

  眼看神聖聯盟的軍隊就要陷入潰敗之中,一支一直沒有被卡多納放在心上的隊伍突然出現在那些敕令騎士的後方——他們正是來自於加底斯與努奧羅的火槍手,雖然說是火槍手,但他們也是身手敏捷的騎兵,他們就如同遊戲一般地駕馭著身下的馬匹, 在敕令騎士的周圍輕巧地往來回旋,不斷地向他們丟擲一落地就會爆裂的小鐵球。

  那些小鐵球,爆裂後不是起火,就是飄散出一陣陣具有強烈刺激性的煙霧,再嚴密的盔甲也無法阻止氣味的蔓延,而且他們還有馬——動物的嗅覺更靈敏,也更加無法忍受,而騎士們一旦失去了對馬匹的控制,他們的威力也就打了一個很大的折扣。

  敕令騎士的首領巴亞爾,是個性情沉穩的年輕人,忠誠而寬容,但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也不由得被這種卑劣的行為激起了怒火,他強忍著煙霧的刺激,高呼著國王之名,帶動著另外幾名尚未被煙霧波及到的騎兵對無恥下作的敵人發起了進攻。

  加底斯的騎兵們見狀立即飛快地逃走,重裝騎兵在速度上確實無法與這些卑劣的混蛋相比,敕令騎士正要回轉,那些騎兵就又噠噠噠地跟了上來。

  巴亞爾氣得發抖:“我們的弩手呢?”他喊道。

  “還在戰鬥!”一個騎士回應道,巴亞爾隻得期望加斯東,他的朋友與統帥能夠注意到這裡的情況。

  加斯東注意到了,他指揮一部分弩手向著西班牙人的左翼進攻,這裡的騎兵陣線已經被敕令騎士摧毀,只有零散的步兵與長矛手,他們見到前後都有敵人,早就升起了投降的念頭,所以這些弩手竟然沒有遇到太大的反抗,他們可以說是輕易地嵌入了西班牙人的薄弱環節,即將與敕令騎士匯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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