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臘斯莫利卡斯山腳下篝火點點,圍繞著山體駐扎的十數座聯營,寬廣十裡地,雜亂無章的物什被隨意丟棄在一旁,士兵們都圍繞著發出香味的鐵鍋直流口水。
裡德爾看著這無序的一幕,不由又想起不久前與阿歷克塞皇帝的一番對話。
連續行軍三天后的阿歷克塞皇帝疲憊不堪,他躺在奴仆駕馭的馬車上不肯下來,長時間騎乘戰馬使得他的大腿都磨出血了,阿歷克塞畢竟算不上軍人,如此艱巨的行軍早就讓他感到厭倦了!
“陛下,請務必堅持,我們爭取在天黑前進入約阿尼納城,那裡有著完備的防禦體系,一旦遭遇偽帝的追擊,我們可以憑借堅實的城牆來抵禦!”
裡德爾苦口婆心希望能夠勸動皇帝。
阿歷克塞撇了撇頭,用眼睛斜視了一下自己的這位得力部下,他在最近的一段時間總是給自己出各種難題。
甚至還在與威尼斯人的談判中給自己難堪,不知道什麽時候起,他有些不想見到這個一直直言范諫的將軍了。
“阿萊克修斯的軍隊有趕到麽?我們的哨兵有偵察到異樣情況麽?”皇帝用不善的語氣抒發著自己的心情。
裡德爾張張嘴說不出話,他的目光低下看著地面愣愣出神,戰爭的直覺就像一個警鈴,一直回蕩在他的腦海。
雖然到現在都沒與阿萊克修斯皇帝的軍隊照面,但是時間越長裡德爾越是不安,心中的惶急無法訴說。
“陛下,請允許我插句話,偽帝阿萊克修斯現在應該已經掃除了君士坦丁堡內部的障礙,如果他的騎兵行動迅速的話,很可能已經就在附近窺伺著我們!”
威尼斯的丹多洛也同在軍中,他從阿歷克塞手中獲得了想要的籌碼,但是出於某種不可訴說的感覺,他認為還是隨同一起行軍更好,而附近的威尼斯艦隊也在他的指令下兼程趕來。
阿歷克塞看到說話的是丹多洛,微微沉默了下,但是難以化解的怨氣鬱積在心中,我是偉大的羅馬人的皇帝,怎麽能受製於區區的侍衛長和外國人!
皇帝仰起頭,用一種傲慢的語氣說話:“各位,你們的擔憂都是多余的,我們自從起事起來有遇到過阿萊克修斯的軍隊麽?”
丹多洛有些不解的看著阿歷克塞,逗留在郊外越久就代表著危險性越大,在斯莫利卡斯的山區沒有任何遮蔽場所。
這支剛剛成型不久的軍隊由叛服不定忠誠度不夠的五萬多保加利亞人和遭到了清洗中層軍官的三萬多帝國軍組成,還拖帶著三萬多人質。
龐大的隊伍緩慢的移動,在平原上行軍簡直是騎兵的靶子,阿萊克修斯皇帝一旦追趕上來可能就是一場災難。
“陛下……”裡德爾憂愁盡上眉梢,欲言又止,這樣獨屬於皇帝的驕傲會致大軍於險地。
“就在這裡扎營!”阿歷克塞澀著臉,他不能再容忍自己的權威被挑戰了。
當皇帝的馬車離去,丹多洛陰沉的臉色就拉下來了,他回頭看了下裡德爾,默然站立的將軍並沒有發聲,只是靜靜無聲。
……
……
……
入夜了,山間林中的樹叢被一陣馬蹄聲驚醒,群鳥飛起,靜謐的林間有點點幽火,黑色影子成群在林間穿梭。
一雙藍色的眼睛在漆黑的夜空中注視著山腳的十裡聯營,仍然竄起的炊煙還有閃耀的火光指明著最好的方位。
“在那裡。”一道聲音輕輕響起。
“陛下,
現在發起進攻麽?”一個粗獷的聲音發問。 “不,等他們都睡下!”此後夜中無音。
……
……
……
阿萊克修斯皇帝及其一眾騎兵終於在追趕了三天后,發現了阿歷克塞軍的蹤跡,他站在山巔俯視著景色,一切盡收眼底。
“叛軍看似龐大實則松懈無備!”皇帝揚起的馬鞭指著山腳,對這次戰役充滿信心。
“我們先用餐,等將士們飽餐一頓,再下山踏破敵營!”
“唏索索”的騎士們解甲下馬,自馬鞍處取出早已備好的乾糧,大口嚼了起來,雖然沒有水喝口乾舌燥,但是入口的食物仍然能轉化為能量,注視著下方的叛軍大營,大家已經莫名興奮起來。
當山腳十數座營盤熄滅了最後一盞燈火,阿萊克修斯站起身,他抖去鎧甲上的征塵。
皇帝自侍從手中接過寶劍,跨上征鞍,後面的一千五百騎也都整齊矗立,隻待蓄勢而發。
皇帝朝著海亞姆微微點頭,按照早就制定好的計劃,海亞姆將率領他的一千騎先行突入敵營,他們的任務就是為大軍打開通道,決定性的一擊將由皇帝親自率領的侍衛親軍奠定。
雪亮的馬刀揚起,海亞姆打馬第一個衝了下去,“烏拉”,隨後跟進的突厥武士們都發出震天呐喊,在山坡上形成一道浪潮,大地已被震動。
吹響的號角連綿而起,整座大營已經蘇醒,來不及披甲的士兵們匆匆衝出營帳, 當看到外面滾滾鐵流奔騰都傻了眼。
“快!長槍兵!”一個慌不擇路的軍官僅戴著一頂頭盔就衝了出來,後排的是所屬的槍兵,單薄的襯衣在風中凌亂飄蕩。
“射!”
海亞姆在快接近大營門時候,發出指令,一撥箭雨飛出,毫無防護的叛軍士兵倒下了一片,營門口散亂的敗兵很快退下去不能再戰。
這時候突厥騎兵們駕馭著戰馬一一越過拒馬,高高跳起的戰馬飛躍而進,海亞姆帶領的第一波二百騎士打破了營門。
“推開拒馬,打開營門!”
跳下戰馬的海亞姆身先士卒,他用力和士兵們一起推動著拒馬,隨著營門最後的障礙物被推掉,突厥人面前已經一馬平川,他們蜂擁而入,對還未醒悟過來的叛軍展開屠殺。
側翼大營的軍官們已經披起戰甲,為首的杜科夫看著逐漸燃起大火的中軍營帳那裡,只是沉默不語。
一個急急忙忙跑過來的小軍官問道:“大人,士兵們都準備好了,我們什麽時候投入戰鬥?”
沒有回應,杜科夫只是平靜的轉過頭看向他一言不發,直看得這個小軍官全身發毛,他才用低沉的聲音說。
“我們堅守營地!”
剛剛令小軍官毛骨悚然的殺氣不見了,只有淡淡的寂靜,杜科夫看著遠方戰場激烈的廝殺,輕輕說了一句:“我們是第三軍團所屬!”
這麽一個簡單的回示,後面的軍官們都面色肅然,雖然狄奧多西被裡德爾定性為叛國,但是沒有人會傻乎乎相信,他們只不過是服從大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