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好冷!”
林浩慢慢睜開眼睛,頭頂是一片層層疊疊的粗壯枝葉,透過葉隙的光斑刺得人瞳孔微縮。
身旁枝丫橫陳,他艱難的轉下頭,手指撫摸著身下樹皮的粗糙紋路,突然感覺渾身刺骨的寒冷,一絲絲風吹拂樹葉,如刀子般割裂臉頰裸露的肌膚。
入目是鬱鬱蒼蒼、一望無際的叢林,周圍古木參天、老藤如龍,數十人合抱粗的巨樹比比皆是,各種見所未見的植物長得千奇百怪。清新醉人的空氣,吸一口,就讓人內髒肺腑說不出的舒爽。
休閑褲,白襯衫,雞窩頭,睡眼惺忪,眼角帶著幾顆眼屎,林浩保持著僵硬的姿勢,躺在粗壯樹乾上縮成一團,一動不敢動。
光線有點昏暗,手臂邊的樹叉間有個鳥窩,林浩傻傻的看著窩裡幾顆紫色鳥蛋,一隻巴掌大的紫色鳥雀好奇的看他幾眼,在他腳邊蹦蹦跳跳,一點也不怕生。
“什麽地方!我不是在出租屋睡覺嗎!”
他驀然驚醒,慌張的站起身子緊了緊衣服,伸手摸摸周圍縱橫交錯的枝丫,又探頭看眼腳下高懸數十米的地面,隻覺一陣頭暈目眩,身子一個踉蹌,差點一頭栽下高空。
“該死!被綁架了?還是惡搞?”
林浩死死抓住一旁的樹枝來穩住身形,深怕摔下地面變成一團肉泥。由於用勁過猛,他的手被勒出絲絲血痕,透過樹葉縫隙看到天上車輪大小的紅色太陽,心裡感覺說不出的詭異。
他清楚記得,被噩夢折磨的幾個月裡,第一次睡得這麽香。沒有噩夢,沒有各種光怪陸離的場景……
前一刻,林浩還躺在出租屋柔軟的沙發上呼呼大睡,但剛睡醒,卻出現在茫茫原始森林裡,被掛在一棵高百丈的巨樹上!
突然,紫色鳥雀咻一聲鑽回窩裡,身軀死死的縮成一團。
空氣有點潮濕,腳下是數人合抱粗的枝乾。
林浩扭頭看眼身邊數棟公寓粗的巨樹主乾,隻覺事情匪夷所思!
一條條粗壯的氣根從枝丫上生長出垂掛下來,直直插入距離數十米的地面土壤裡。
對面的參天大樹上,一隻藏獒般碩大的紅色松鼠在樹叢間一掠而過。
突然,“戾!”一聲穿金裂石的禽鳴自高空傳來,聲震千裡。
地面一片巨大無比的陰影橫過,恐怖的氣息令人肝膽俱裂!
林浩“噗通”一聲被壓倒在樹乾上,渾身骨骼劈啪作響,似欲碎成粉末。
他艱難抬頭,看見了終身難忘的一幕。
天空中,遮天蔽日的巨雕嘴吐閃電,銳利的爪子抓著山嶽大的斑斕巨虎,張開數千丈寬的翅膀急速劃過森林,渾身龐大的威壓卷起陣陣呼嘯的龍卷風!
地面巨樹成片傾倒,方圓千裡霎時一片狼藉。
森林四處發出此起彼伏的驚慌獸吼聲,一隻隻奇形怪狀的野獸嗚咽著,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林浩頭髮被狂風吹得四處飛舞,身軀顫抖著,眼睜睜看著巨雕消失在天邊,手指頭在巨大威壓下動彈不得。
許久,他終於恢復了對身體的掌控,整個後背冷汗淋漓。
“這一定是夢!沒錯,是夢!”林浩面無血色,死死趴在粗壯樹乾上。
伸手狠狠掐一把大腿,他霎時疼得齜牙咧嘴。林浩感覺整個世界觀轟然崩塌,自己一定是瘋了!
“嗷嗚~”一聲凶戾獸吼將他驚醒。
巨樹下,水牛大小的黑狼仰天長嚎,尖銳的獠牙間流著惡心涎液,
凶殘的眼神死死盯著林浩,爪子急不可耐的刨著粗糙樹皮,每一爪都帶起大塊木屑,似乎想抓著樹皮間的裂縫爬上樹。 一丈兩丈三丈……
黑狼爪子死死扣著突出的樹皮裂縫,眼神凶殘的盯著林浩,嘴裡流出大把涎液。
“嘭”的聲,黑狼狠狠摔下地面。
“怎麽辦?這是什麽怪物!”
看著不斷朝樹上攀爬的巨大黑狼,林浩感覺整個腦袋快炸了,渾身汗毛倒豎,隻覺自己兩腳發軟,他戰戰兢兢的扶著樹枝,半晌才鼓足勇氣探頭朝樹下看。
黑狼咧著尺長的猙獰獠牙,不斷朝巨樹攀爬,奈何最低處的枝丫也距地面三四十米高。它勉強攀爬十來米,就一次次狠狠摔下地面。
霎時煙塵四起。
“噗噗~”樹皮被劃開道道觸目驚心的深深裂痕,黑狼晃著碩大頭顱,又呲牙咧嘴的爬起來,朝巨樹繼續猛撲。
林浩嘴唇哆嗦著,隻覺渾身冰涼,背死死靠著樹乾,心髒嘭嘭作響幾欲跳出胸膛!
“嘭!嘭!”黑狼嘗試多次都摔下地面,半晌,突然仰頭怒吼,狠狠盯了林浩一眼,不甘心的轉身走入密林中。
林浩手心滿是密密麻麻的冷汗,緊張的看著遠去的黑狼,心裡暗暗松口氣。
“娘希匹,數千丈大的巨雕?狼可以爬樹、比牛還壯?”他感覺不是世界瘋了,就是自己瘋了。
林浩隻是地球一個大學畢業生,普通的家庭出身,和千千萬萬的求職者一樣,在大城市中苦苦掙扎,過去的二十多年裡,他的人生沒有絲毫亮點。
似乎想到什麽,林浩瘋狂的擼起袖子,左手臂有個古怪花紋,類似太極圖,被分割的圓兩半各有個圓點,原本的黑點變成了灰色,另一個白點如龍蛇遊動。
“是你搞得鬼!快讓我回去!我要回去!”林浩突然瘋狂的撕扯手臂皮膚,狀若瘋癲。
他心底一直有個秘密,自從幾個月前被電一下之後,手臂就莫名其妙出現這個花紋,不管用什麽方法都擦不掉。
從那以後,他每晚都會重複同一個噩夢。
夢裡是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迥異的文字語言,千奇百怪的凶獸。
有武者一掌劈山斷海,有異人坐火無礙、翻手將高山湖泊納於壺中,有神人捉星拿月、禦水踏波日行十萬裡。
無比真實的噩夢讓林浩無比震撼,天崩地裂的恐怖浩劫又讓他渾身窒息。
百萬丈高的黑熊仰天怒吼,大神通者法天象地背擎蒼天、腳踏青冥,蛟龍搏殺強者打得天崩地裂,謀士算計天下,武將血戰蒼穹,凶人揮手間屠城滅國……
在無數瑰麗的夢中,林浩不斷被各種凶獸和強大武者殺死,每次歷盡修羅殺戮後,他總會慘叫著驚醒。
“咻~”落葉飄過,一隻類似孔雀的巨大鳥類突然竄出樹冠,林浩被嚇一大跳。
“我要回去!快回去!”他瘋狂的撕扯手臂花紋,半晌,突然頹廢的癱坐樹乾,看著周圍茂密的原始森林兩眼無神。
“冷靜,冷靜!”
經歷一陣癲狂的發泄後,林浩慢慢冷靜下來,撫摸著手臂花紋,低頭細細思考。
“芝麻開門!”
“寶貝寶貝聽我號令!”
林浩嘗試著用各種方法啟動花紋,念咒語,用手按白色圓點,咬破手指在花紋上滴血……沒用!沒用!通通沒用!
“可惡!究竟該怎麽回去?嘶……”半晌,林浩手狠狠拍在樹乾上,直疼的呲牙咧嘴。
“嘩嘩~”突然遠處頭頂的樹叢一陣簌簌作響。
低頭思索的林浩一震,霎時感覺渾身汗毛倒豎,抬頭驚恐的盯著對面,“什麽鬼東西?”
“嘶~”遮天蔽日的樹冠突然冒出汽車般碩大的頭顱,凶殘暴虐的蛇眼大如臉盆,晃晃腦袋,豎瞳冰冷無情的盯著林浩,蛇信嘶嘶吞吐。
“這!這……”
林浩嚇得亡魂大冒,手腳哆哆嗦嗦後退,背死死靠著巨樹主乾。“這樹乾四周凌空高達數十米,如何逃?不行,得想辦法,不能等死!”
想到那巨蟒行動如風,自己無論如何也逃不過,林浩心裡一陣絕望。
“嘶嘶~”
巨蟒在樹冠枝乾間盤著,粗如火車的蟒軀遊動,在層層疊疊的樹乾間若隱若現,鬥碗大的蛇鱗泛著金屬光澤,汽車大的蛇頭張開血盆大口,朝著林浩緩緩爬動。
“該死!回去,快回去!”
巨蟒越靠越近,他甚至能在蛇瞳倒影中看到自己驚恐的臉。
恐怖氣息壓迫過來,林浩隻覺手腳發軟,嚇得一屁股坐倒樹乾,手使勁按著花紋白點。
樹葉簌簌作響,巨蟒上百丈長的蛇軀盤在一起大如山丘,血盆大口裡噴出陣陣腥臭味,令人一聞隻覺頭暈目眩,林浩趕忙緊閉口鼻,眼睛死死盯著手臂花紋,額頭冒出滾滾冷汗。
“對了,仙俠小說裡法寶靠意念驅使!”
電光火石間, 林浩突然想起以前看的小說,不由精神一震,腦袋努力觀想花紋,隨著腥臭味越來越濃,他額前冷汗越流越多,發現怎麽也集中不了精神。
“該死!不要慌!鎮定,鎮定!”
“嘶嘶~”
巨蟒血紅的蛇瞳閃爍著暴虐凶光,張開血盆大口,突然高高昂起前身,朝林浩猛的縱身一撲。
“咻~”風聲呼嘯驚起片片落葉。
“吾命休矣!”
陣陣狂風和腥臭味撲面而來,林浩心裡一空,不由絕望的閉上眼睛。
“嘭”的一聲暴響,巨樹劇烈搖晃,數人合抱粗的枝乾被巨蟒撞碎大半,霎時木屑四濺、枝葉煙塵飛舞。
“吼~”巨蟒懊惱的晃著腦袋,仰天長嘯,“砰砰砰”尾巴四處亂甩,縱橫交錯的粗壯枝乾四處嘩嘩碎裂,掉落滿地。
巨大樹冠裡,無數奇形怪狀的鳥雀撲棱著翅膀,驚慌失措的四散而逃。
出租屋裡,斜射的陽光透過窗戶,點點光斑照在地板上,雜亂的襪子衣服散布四處。
“咻”一聲,原本空空蕩蕩的沙發上,突然冒出個衣衫布滿枝葉、木屑和惡心蛇涎的雞窩頭青年。
身上暖暖的,這是陽光照在身上的感覺。
“陽光?地府也有陽光嗎?”林浩保持著抱頭的僵硬姿勢癱坐在沙發上,時間似乎經歷了漫長的數個世紀。
半晌,他驚懼的睜開眼睛,冰涼的手腳慢慢恢復了知覺。
環顧四周熟悉親切的家具,林浩嘴唇哆嗦著,突然滾下熱淚,“活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