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間點，古人都睡了吧，還有什麽可看的?”任天行搖頭。

　　“任天行同學，你是不是忘了，唐小姐才是這裡的主角?”小閔哼了一聲。

　　任天行看向唐藝菲，見她微笑著，沒有改變主意的打算。

　　“放心吧，這個年代的蘇州人，比你們想像中更會玩。”唐藝菲說完，率先向門口走去。

　　幾個男人隻得跟上，包括那名負責買房的劇務，也自動變成隨從。

　　跟著大明星混，機會難得，再累也上啊。

　　之前逛街的時候買了兩個帶著彩繪的燈籠，現在正好用得著。

　　周圍街道上沒有行人，但遠處仍然隱約可見少量燈光。

　　唐藝菲指示大家踏過小橋，朝東邊走去。

　　“唐小姐心裡似乎有目標?”任天行看出來了。

　　“到了那兒，自然知道。”唐藝菲微笑道。

　　“東邊，該不會是……水仙祠吧！”任天行心頭猛然一跳。

　　“你記憶力確實還行，就是水仙祠，不過你緊張什麽呢?”唐藝菲轉頭看了他一眼。

　　“咳，沒什麽，不過唐小姐，你是想跟沈複夫妻來個偶遇?”任天行強壓心頭不安。

　　“碰碰運氣吧。”唐藝菲道。

　　“按《浮生六記》所寫，沈複夫妻夜游水仙祠，是因為水仙，也即洞庭神君的誕辰——九月二十七，那幾天民眾自發組織燈會，可現在才三月……”任天行歎道。

　　“我就是要試試呢?”唐藝菲的語氣突然發生了一些變化。

　　任天行愣了，其他人的表情也微微一怔。

　　一向很有親和力的唐小姐，居然，似乎，生氣了?

　　太少見了吧。

　　系統提示:“你與目標多次產生投資逆差，可能觸發了其自我保護機制。”

　　任天行再次怔了怔。

　　原來是這樣，以往他在別人面前顯擺知識的時候，也遇到過反彈。

　　只是沒想到唐藝菲也會這樣。

　　因為任天行感覺，年輕女孩子是特別喜歡崇拜別人的，而且異性相吸嘛。

　　再說以唐藝菲的涵養來看，她也不是小氣的人啊。

　　“但是你們之間的精神等級相差很大，按規則來說她才應該是獲取更多B值的一方，你違背這個規則已經很久了。”系統道。

　　“好吧，低調一點，但我聲明，我真是善意提醒她，可不想賺她B值哦。”任天行悻悻道。

　　沒走多遠，便來到一處寺廟前。

　　牆外有幾個食擔，賣著點心面條之類的，擔子上掛著燈籠，下面有爐子，所以食物一直冒著熱氣。

　　每個擔子周圍都有一到幾名食客，讓這夜晚顯得還算熱鬧。

　　然而，廟門是關著的。

　　“還好……”任天行呼了口氣。

　　“怎麽個‘還好’法?”唐藝菲忽然問道。

　　“啊?我是說，還挺熱鬧。”任天行忙道。

　　但他的心思其實是放在寺廟裡的。

　　“洞庭神君祠”啊。

　　蘇州旁邊的太湖確實有座洞庭山，然而此洞庭非洞庭。

　　華夏真正有名的洞庭神君，只能是洞庭湖的那位。

　　柳毅！

　　白天在柳毅墓還不確定是哪方神靈動怒，現在清楚了。

　　雖然柳毅墓是假，但卻已經被洞庭神君祠納入下屬機構了吧。

　　或者說，雙方達成協議，山寨版的柳毅要向正版的上貢?

　　總之，這塊蛋糕是屬於洞庭神君的。

　　任天行之前緊張，就是怕這位神君報復啊。

　　現在廟門關著還好些。

　　晚上沒有香火，神靈通常不會還在這值班。

　　“幾位大爺，外地人?”一個身量瘦小的人突然冒出來。

　　“是本地的呢。”唐藝菲笑著回以蘇州方言。

　　那人眼珠轉了轉:“是是，那幾位要不要買水仙的神像?是我家祖傳的，很靈驗！”

　　小閔看了他懷中的畫軸一眼:“如果是真寶貝，為什麽大半夜拿出來賣?”

　　那人道:“小人窮得拿神仙他老人家的畫像來賣，怕神仙生氣也。”

　　幾個從現代來的人都面露微笑。

　　接受過這麽多年教育，還能讓古代文盲騙了哇?

　　那人卻看不懂眼色，反而以為他們有意，於是連忙把畫展開。

　　畫上那凶神惡煞的面孔，讓幾個人都嚇了一跳，兩個女孩子更是往後退了兩步。

　　“洞庭水君不是柳毅嗎?柳毅可是個白面書生！”小閔看來也熟悉劇本。

　　“我不知道，但廟裡供的，跟畫上一樣啊。”那人愣住。

　　“真以我們是外地的好欺負麽?”陳谷冷冷道，開始挽袖子。

　　任天行忙道:“其實，柳毅一開始確實是書生，但繼承了龍王老丈人的洞庭君之位後，因為相貌不夠威嚴，管束不了手下，所以才弄個凶惡的面具呢。”

　　“好像確實是這樣。”唐藝菲回憶了一下，點點頭。

　　小閔白了任天行一眼，似乎在說:“又讓你裝B成功了。”

　　“怪我嘍?”任天行聳聳肩，心裡道。

　　“大半夜的討生活不容易，一兩銀子，這畫我買了。”唐藝菲緩緩道。

　　那賣畫的人愣了一下，隨即歡喜地接過銀子，迅速交畫跑開。

　　這種水準的破畫，白天能賣五十文就不錯了好嗎?

　　深夜賣畫，不就是為了讓買家打眼嗎。

　　任天行搖搖頭，確實，都不容易。

　　咱們穿越一次也不易啊。

　　所以買東西溢價幾十倍都沒啥。

　　古代隨便一張破畫，要能帶回現代，價值連城好吧。

　　雖然帶不回，在鏡頭裡顯示一下，也值幾萬塊的票房吧?

　　深夜遇到古代騙子，還能讓觀眾一樂。

　　“咦，唐小姐，你看那人，好秀氣啊，是女扮男裝吧?”小閔突然壓低聲音道。

　　聲音雖小，但那激動的情緒卻完全掩蓋不住。

　　唐藝菲順著她手指方向望去，也露出驚訝，並且驚喜的表情。

　　“不是吧，運氣真這麽好?”任天行脫口道。

　　唐藝菲看了他一眼，嘴角的笑意更加明顯。

　　仿佛她早就在等著這畫面。

　　看任天行判斷失誤驚呆的一幕。

　　在淡淡的燈火下，前面那戴瓜皮帽的小生，真是太靈秀了。

　　白淨瓜子臉，眉目如畫，櫻桃小口。

　　尤其是瘦削的身子，仿佛真是禁不得一陣輕風。

　　“小閔你去試試‘他’，攝像師跟上。”唐藝菲輕聲道。

　　小閔眼睛一亮，快步向那剛剛買完東西，提著食盒的少年追去。

　　眾人也隨在其後。

　　看看快要到陰暗的地方了，小閔趕上兩步輕輕地一撞。

　　“無禮， 輕薄！”那少年驚呼一聲，雙手捂胸，退了兩步。

　　隨即，他眉頭一豎，放下食盒，雙手展開，做出架勢來。

　　什麽架勢?打架的勢子！

　　“別，其實，我也是女孩子。”小閔格格笑起來。

　　大家已經聽到少年的聲音，那般清亮。

　　明明就是個女子嘛。

　　“少年”愣住。

　　“姐姐可是陳芸、小字芸娘的?”唐藝菲微笑走來。

　　“你也是女子?”少年瞪大眼睛，隨即道:“你們好像認錯人了。”

　　不過“他”已經收回架勢，好奇地打量著唐藝菲和小閔。

　　“你不是?”唐藝菲喃喃道。

　　任天行知道她的遺憾。

　　沈複與夫人游水仙祠，堪稱《浮生六記》中最經典的場景之一。

　　因為沈夫人陳芸，當時是女扮男裝的。

　　古代的閨秀，不可以隨便拋頭露面，尤其是人多的地方，擠來擠去像什麽樣子。

　　參加廟會、燈會可以，坐轎子去，然後到一個房間或船上裡，從窗戶往外瞧。

　　然而，在沈複的慫恿下，陳芸勇敢地穿上男裝，畫粗眉毛，和老公像哥們兒一樣結伴去了。

　　這不是小說，是紀實。

　　這是被認為最保守的滿清時代。

　　《浮生六記》讓西方人，讓現代人知道了不一樣的清朝，不一樣的古人。

　　所以林語堂才會說，芸娘是“中國文學史上最可愛的女人”。

　　“那你是誰?”小閔忍不住道。

　　在這個時代，還有其他女扮男裝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