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真的看到了深淵與末日。

無盡的寒冷帶著深邃的黑暗將秦微白徹底籠罩。

“你滾吧，我再也不想看見你。”

李天瀾用最平靜的聲音說出了這句話，落在秦微白的耳邊卻如同一道道撕裂天地的雷霆。

雷霆在她身邊反覆回蕩著，帶著比李天瀾的劍氣還要凌厲的鋒芒。

我再也不想看見你...

這句話或許不是最冷漠的，但卻絕對是最絕情的。

李天瀾平靜的聲音裡，似乎連那一絲疲憊與厭倦都消失了，只剩下沒有任何情緒起伏的淡漠。

再也不想看見你。

秦微白無法想象，這究竟是有多麽失望甚至是絕望，才能讓李天瀾說出這句話。

對方平靜的近乎空洞的聲音中，她聽到的是一種壓抑卻又無比強烈的厭惡。

這種厭惡勝過了所謂的恨意，冰冷的沒有半點溫暖。

秦微白開始拚命的搖頭。

她的長發因為晃動而變得凌亂，淚水飛了出來。

她以為自己還可以挽回這一切，她以為自己可以得到李天瀾的原諒，她以為自己可以好好的解釋...

但李天瀾這句話直接給他們的關系劃上了句號。

這是分手。

又不止是分手。

沒有什麽好聚好散。

李天瀾的厭惡將兩人的距離一下子分隔到了天涯海角，他們之間從一開始就是錯誤，所以沒有好聚，也沒有好散，再也不見，再也不聽，再也不想。

一切到此為止。

“我不要這樣。”

秦微白的聲音已經變得有些沙啞:“天瀾你不要這樣對我好不好?我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了，你可以打我罵我，怎麽樣都可以...”

她的身影已經有些站不住了，顫抖著蹲下來，抱住了自己的膝蓋。

“錯的不是你...”

李天瀾搖搖頭，他此時的內心竟然前所未有的冷靜。

無數的情緒如同刀劍一般在他的心臟深處攪動著，疼痛超過了極限，似乎已經變得完全麻木。

“這種事情，沒有對錯。”

他的眼神有些恍惚，六年的時光，從入世到現在，從輪回宮主到秦微白...

這一切他都很難評價。

對錯其實不重要了。

最重要的是，他不接受。

他沒有辦法接受現在的局面。

他知道自己並不是東城皇圖，自己不過是這片時空中的代替品而已，起碼在秦微白眼中，應該就是這樣。

自己的存在不過是一個可以讓秦微白宣泄她所有感情的道具。

這個道具可以是自己，甚至可以是一個跟自己長得一樣的人。

誰能說一個跟自己長得一樣的人其實就是自己?

李天瀾沒有辦法接受這一點。

自己不是東城皇圖，那麽秦微白自然也就不是秦微白。

真正的秦微白已經死了。

死在了雪國亂局。

現在的秦微白，只是一個跟那個秦微白有著一樣的容貌，一樣的思維，甚至一樣的記憶的人。

但一樣的人不是一個人。

個體就是個體，她就站在這，跟另一個她生死相隔，這就是事實，怎麽改變?

他當初在華亭見到的秦微白。

那個跟他一起拍照的秦微白。

那個把一切都交給他的秦微白...

那個出現在東島，出現在臨安，出現在雪國的秦微白...

李天瀾死死抿著嘴唇，呼吸有些顫抖，他的眼神浮現出了也浮現出了一抹自嘲。

那個時候，那個秦微白，也是將自己當成了東城皇圖的代替品吧?

可那個女人，卻真的在自己心裡留下了最深刻的痕跡。

李天瀾很難確定所謂的愛或者不愛到底是什麽感情，他幾乎很少用這個字眼，總覺得我愛你這三個字特別的難以啟齒。

但是對秦微白，他是真的在乎，真的心疼，真的珍惜過...

在他不知道自己是代替品的時候，他將自己的感情給了秦微白。

但是那個秦微白已經死在了雪國亂局。

李天瀾笑了起來。

多滑稽的一幕?

他感覺這一切都可以當笑話講出來了，荒誕的有些無厘頭。

東城皇圖，李天瀾，古仙顏，秦微白。

四個人，兩片時空的糾纏，一段孽緣。

如何形容這四個人之間的關系?

因為東城皇圖的死亡，古仙顏把李天瀾當成代替品，可代替品卻愛上了古仙顏，隨著古仙顏的隕落，作為代替品的秦微白又出來了。

這段四人的糾纏在雪國亂局之後，竟然只剩下兩個代替品活著。

最滑稽的是，當兩個正版都死了之後，兩個代替品惦記著的，竟然還都他媽是正版的男人或者女人。

他不愛她。

她不愛他。

他們相互之間的感情指向的是古仙顏和東城皇圖。

李天瀾和秦微白在一起生活，可內心存放著的，都是另一個人的影子。

有點亂，很麻煩，頭好疼...

這一切都是個錯誤。

所以該結束了。

早就該結束了。

李天瀾晃了晃腦袋。

他不接受這一切，也沒辦法接受。

如果現在接受秦微白的話，那就等於是他將秦微白也當成了代替品。

好沒意思，亂七八糟...

結束就結束吧。

“自我安慰和自我催眠其實沒什麽意義。”

李天瀾看著秦微白:“我們都應該認清楚現實。

現實就是，我不是東城皇圖，你也不是古仙顏，我的感情不針對你，你的記憶不針對我。

我們...”

他笑了笑，突然感覺到了一陣近乎窒息的悲哀:“我們本來應該是陌生人啊...”

他站起來，有些不堪重負的抬起手，輕輕揮了揮:“滾吧，滾遠一點...從今往後，我們誰也不認識誰。”

“我不要！！！”

秦微白猛地爬了兩步，死死的抱住了李天瀾的腿。

她的情緒完全崩潰，哭聲再也不加掩飾:“我不，我就不，你不能拋棄我，我不要滾...

天瀾你為什麽要這麽想，你不能這麽想，求你不要趕我走，我不要！！”

“所以...我連自己的想法都不配有了，是麽?”

李天瀾的聲音有些冷漠:“在你們心裡，我就是個代替品，是演員，是傀儡，我就要按照你們的要求，按照你們的劇本，按照你們的安排來表演，是麽?

我必須要確認自己就是東城皇圖，我必須陪你們一起入戲，我不配知道真相，我不能發現真相，我不能有自己的想法。

如果我有了自己的判斷，你們就要告訴我我的想法是錯的，我的想法不對，你們要糾正的我想法跟你們一起演戲，是麽?！”

他的聲音越來越高，語速也越來越快:“憑什麽?！我憑什麽不能是我?我憑什麽就必須成為你心裡的東城皇圖?！狗屁！你安排了我六年，夠不夠?！是不是還想安排我六十年?一輩子?你有什麽資格?啊?

你們就沒有想過，你們看著我，心裡想著東城皇圖的時候，對我，對我來說公平不公平！你們有沒有想過?

有沒有想過一次?！哪怕是一次?！”

秦微白抬起頭，淚眼朦朧。

隱約之中，她感受到了李天瀾雙眸間燃燒起來的近乎瘋狂的憎恨和憤怒。

李天瀾死死咬著牙，所有的情緒似乎都在這一瞬間上升到了頂點，在衝擊著他的理智。

他很想抬起腳將秦微白踹飛出去，去報復一切，甚至去毀滅世界。

他感覺自己在這個世界失去了自己的位置。

那麽這個世界的存在又有什麽意義?

怒火不斷的沸騰。

李天瀾閉上眼睛。

他的腳動了動，終究還是沒辦法傷害這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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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點點的將自己的腿從秦微白手裡掙脫出來，深深呼吸了數次。

噴湧的怒火帶著灼熱的溫度被他死死的壓了下去。

李天瀾重新恢復了平靜，甚至變得更加內斂。

“這只是一場戲而已，不管我是演員還是什麽，我都有不接受的權力。”

“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想法，我也有自己的想法，你憑什麽說我是錯的?因為我想的和你不一樣， 所以我就是錯的?你不覺得這樣的行為很過分麽?”

秦微白的手臂無力的撐在地毯上，長發披散，失魂落魄，不言不語。

“這場戲結束了，我有下台的權力，我想清醒一點，我想做李天瀾，行嗎?”

李天瀾的聲音顫抖，憤怒之後的平靜一點點的破碎，他看著軟倒在地上的秦微白，脆弱甚至是懦弱的情緒如同潮水一般淹沒了大廳。

他的聲音裡甚至帶著哀求:“別折磨我了，行嗎?”

秦微白的身體震動了一下。

她死死咬著嘴唇，把嘴唇咬出了鮮血。

她淚流滿面，卻哭不出聲音。

站在她面前的這個男人...

他是黑暗世界的最強者。

他是東皇。

他是李天瀾。

他叫李天瀾。

李天瀾站在她面前，說他想做李天瀾。

他問她行嗎?

行嗎?

秦微白死死咬著嘴唇。

她的聲音像是臨死前的哀鳴。

她點著頭，淚水和鮮血一起落下來。

她說:“行。”

李天瀾看著她。

他的眼神裡閃過了一幅又一幅的畫面。

那是過往六年來的點點滴滴。

畫面在他的眼睛裡，在他的腦子裡，在他的意識裡不斷閃爍著。

李天瀾點點頭，說道:“謝謝。謝謝你。”

秦微白哭到說不出話來。

“是我說錯話了。”

李天瀾輕聲道:“這裡是東皇宮，該滾的不是你，是我。”

他轉身走出大廳:“我滾。

從今以後，我和東皇宮的一切，再也沒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