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匯合的地點之後，從教學樓外邊聯袂而來的薑煜和南琴梨兩人，自然少不了承受那群少女或打趣或狐疑的目光的洗禮。

　好在薑煜不知道該說是習慣了呢，還是這類劇情事件經歷得過多，導致整個人都審美疲勞了，完全是一副風輕雲淡、波瀾不驚的模樣。

　(話說你剛才在某個人面前完全不是這幅表現吧?)

　(閉嘴！)

　不過相比起來，南琴梨就顯得有些“淒慘”了。不僅要承受其余十數人的目光洗禮，還要接受來自穗乃果的盤問。

　看著南琴梨在穗乃果一個個直率的問題下左支右絀的狼狽模樣，薑煜不由得失笑，擊掌說道:“好了，穗乃果你就不要再取笑小鳥啦，剛才只是小鳥拜托我再帶她逛一逛豐之琦而已，對吧?”

　說到最後，薑煜隱蔽地朝南琴梨使了個眼色。聰慧的少女連忙點頭應和，穗乃果也是一臉將信將疑地表示了接受:“好吧，既然煜君都這樣說了……”

　薑煜聳了聳肩，徑直說起了另外的話題:“咳！總之，現在差不多到了午飯時間了，大家就先考慮一下午飯的問題吧！”

　而將剛才那兩人的互動都盡收眼底的東條希，睫毛顫動，唇邊蕩漾著莫名的笑意，眼睛也眯成了一條縫，不知道又在考慮些什麽東西。

　平澤唯聽到薑煜這話，臉上的興奮稍稍收斂，摸了摸肚子後，卻又顯得很奇怪地說道:“誒?明明到了午飯時間，可是我一點都不餓誒～～”

　身為htt領隊的田井中律聞言頓時捧腹大笑，琴吹紬一臉困擾的表情，就連這四人中最為正經的秋山澪，也是一臉複雜的表情，語氣幽幽地說道:“畢竟小唯一路上都在吃東西嘛……”

　“啊！是哦！”

　平澤唯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這副有些脫線的率直做派，不由得讓繆斯的幾人，掩嘴輕笑的同時，目光紛紛落到了同樣笑得歡快的穗乃果身上。

　“……感覺大家都在看我其實是我的錯覺對吧?”

　略遲一拍感覺到了氣氛不對勁的橙發少女，舉著手怯怯地問道。

　“錯覺哦～”

　“肯定是穗乃果的錯覺～”

　“大家怎、怎麽可能做這樣的事情嘛！呐，真姬?”

　“就、就算你這樣問我……”

　“哼～～(小聲)真不想承認這樣的人居然是我們的領隊。”

　看著一群人紛紛移開視線的舉動，即便是對這些方面不太敏感的穗乃果，也能敏銳地察覺出來事情的不對勁了。因此，感覺自己內心遭受到了會心一擊的少女，眼淚汪汪地看向身旁從小玩到大的好友，隨後動如脫兔般撲倒了對方身上:“小～～鳥～～大家都欺負我誒～～”

　南琴梨輕車熟路地摟住了穗乃果，一邊輕拍著少女的背部，一邊輕柔地說道:“沒關系的哦，大家是因為喜歡穗乃果才那樣說的喲。”

　見到這意料之外的一幕，薑煜表情不由得呆了半晌——現在南琴梨所展現出來的母性光輝，實在是讓這位兩世為人都無緣享受母愛的可憐人，生出了一種莫名的衝動。

　好在衝動到最後也只是衝動，並未付諸行動。不然，或許下次再見到這位可憐人，就是在警視廳的臨時收押室裡邊了。

　小埋輕輕扯了扯自家哥哥的衣袖，踮起腳尖，在他耳邊小聲說道:“總感覺，現在的小鳥姐姐，讓人好想要親近啊。”

　因為小埋的一席話而回過神來了的薑煜，喟歎了一聲，臉上的肌肉同時抽動了一下，低聲附和道:“是啊……”

　小埋看著南琴梨，眼波流轉間，神情也似乎有些恍惚:“而且，現在的小鳥姐姐，好像……”

　話語戛然而止，但薑煜卻是露出了心領神會的表情。

　他眉頭一下子舒展開，唇邊帶著似有若無的笑意，十分平靜地說道:“是稍微有點像……母親。”

　母親。

　前身最為親近的家人，也是其後來頹廢的主要誘因。

　但難過這個東西，難是難，終究會過。更遑論，母愛這樣沉甸甸的詞匯，如今的薑煜或許會渴望，或許會憧憬，或許會追憶，但絕不會奢求。

　他可以將其述諸筆端，也可以把其匯入畫卷，更有甚至，苦心孤詣從頭到尾製作一部歌頌母愛的遊戲也並無不可——反正上個世界的key社，不就愛乾這事兒?——但說實話，若非前身記憶影響，他很難會被其一而再再而三地動搖心神。

　在無休無止的歲月長河的衝刷之下，能夠遺留在記憶之中的，無一不是經年之後，也能夠被視若珍寶的璀璨珍珠。

　但縱使再如何耀眼的珍珠，在被衝刷得圓潤的同時，也是漸漸失去一開始那份令人驚歎的光澤。

　亦即所謂的明珠蒙塵。

　歲月的力量，就是這般的可敬又可怕。

　你不能因為在各種作品裡面，看到了那麽多人性中閃閃發光的感情，便要求現實裡也要有這般的事跡，有這般耀眼的星辰存在。

　主人公之所以為主人公，正是因為他的稀缺性，他的不可複製性。而所謂的故事、傳說、傳奇，也是這個道理。

　或者說，正因為現實中不存在那些令人向往的美好東西，所以才會有創作者嘔心瀝血地去描繪，去撰寫，去暢想。

　小埋看著薑煜平靜的表情，稍微有點意外，但更多的，卻是抑製不住的開心。

　她是看著過去幾年裡，薑煜是如何一步步頹廢下來的。甚至她現在會養成這幅性格，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童年以及少年時期，薑煜或主動或被動的影響。

　但那些都沒關系。

　她自己變成什麽樣子都沒關系。

　有哥哥就好了。

　能夠陪在他身邊就好了。

　能夠讓他振作起來就好了。

　哪怕一直隻被他當作妹妹看待也好。

　哪怕一直都無法傳達真正的心意也好。

　哪怕一直都只能看著他身邊的女孩子越來越多也好。

　不能怪誰貪戀，人間多繾綣，隻恨不忍心忘卻。

　既然不忍心忘卻，那麽就算退步再退步，甚至蜷縮在角落裡，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實維我儀，之死矢靡它。

　但終其一生，大部分人也就只能遠遠望著自己的心上人，泛彼柏舟，在彼中河。

　少女並不奢求過大的幸福。

　所以，現在的生活讓她很滿意。

　真的……很滿意了。

　薑煜看著怔怔出神的小埋，自然不知道自家妹妹因為他的一個態度轉變，心中掀起了如何的驚濤駭浪。但他大概也能明白其此刻神情恍惚的理由，因此笑著揉了揉自家妹妹的腦袋，語調輕快地說道:“安心吧，您哥哥我可沒那麽脆弱。”

　小埋聞言回過神來，白了薑煜一眼，撅嘴嗔道:“過去四五年都是那副樣子的人到底是在說些什麽呢！還有——別揉我頭啦！頭髮都弄亂了！笨蛋哥哥！”

　“盯————”

　“是～是～”薑煜嘴上這樣說著，手上的動作卻是不停，臉上的笑意則是更甚，“那你哥哥我，就在這裡給小埋賠不是啦?”

　“哼……哼——！”小埋拍掉了薑煜作亂的雙手，故作生氣地別過腦袋，但饒是如此，話語裡那一份顫動，卻是怎麽也無法掩蓋，“就、就算這樣，小埋我、小埋也得好好考慮一下，才能決定原不原諒哥哥你！”

　“盯————”

　看著自家妹妹這樣的表現，薑煜的內心一下子變得異常柔軟。但他縱使再如何遲鈍，也該察覺到了四周逐漸聚焦過來的目光，因此他只是收斂心情，好似剛才無事發生過一般，環視了周圍一圈，故作疑惑地問道:“你們怎麽了嗎?午飯討論好了?”

　在場的諸位少女並不答話，聞言三三兩兩面面相覷後，才由南琴梨小心翼翼地開口道:“總、總感覺，煜君和小埋的關系真好呢！”

　薑煜一愣，隨後卻是展顏一笑，攤手道:“我們是兄妹嘛！”

　“妹控?”

　下一刻，不知從哪裡傳出來了這樣一句輕飄飄的話語，瞬間讓薑煜臉上的笑容一僵。

　而看到薑煜這樣的反應後，諸位少女頓時七嘴八舌地討論了起來。

　“是妹控吧?”

　“肯定是的喲！”

　“不覺得稍微有點惡心嗎?”

　“是呐。”

　“但、但是能夠有關系這麽好的妹妹，很讓人羨慕吧?”

　“這點倒是沒法否認。”

　“繪裡裡和亞裡沙的關系也很好哦，對吧?”

　“誒?誒——！希你突然在說什麽呢！”

　“啊！是上次跟繪裡一起來的那個女孩吧?很可愛喲！”

　“是誰是誰?也能介紹給我們認識一下嗎?”

　熱火朝天的討論，在幾分鍾之後，便徹底歪到了另一個方向上。

　……

　下午一點，視聽教室。

　薑煜拉扯著倫也，朝著面前的正襟危坐的一群人，笑著說道:“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同一個社團的朋友，安藝倫也，稱呼他安藝就好了，死宅什麽的也沒問題，惡心阿宅之類的……或許也可以?”

　“喂喂！很明顯最後那個不行的吧?我會嚴重抗議的！”

　倫也對於好友這樣的話語，自然不能毫無反應，當即沒好氣地甩開薑煜的胳膊，如此反駁道。

　“你好——！”

　諸如穗乃果、平澤唯幾位外向的少女，已經開始打起了招呼。

　“啊！你們好！”

　對此，倫也自然也是連忙回禮。

　薑煜滿臉笑容地拍了拍倫也的背脊，微微側身，視線轉移到正背對著他們一群人的黑長直發冷豔少女身上，再度開口道:“這位是三年級的前輩，霞之丘詩羽，同時也是現役的出道作家，名下的作品總發行量，已經逼近百萬大關了喲！”

　“咦咦咦——！”

　話音落下，一眾少女間頓時發出了驚疑的呼聲。

　霞之丘詩羽翻著文庫本的動作一頓，似自嘲又似諷刺地說道:“區區在下，又哪裡及得上今年備受期待的新人王‘百裡屠蘇’先生呢?”

　“誒誒誒——！”

　於是，一眾少女又把驚疑的目光，轉移到了薑煜身上。其中，南琴梨、秋山澪兩人的表情，最為震驚，也最為複雜。

　薑煜啞然失笑，搖頭道:“大名鼎鼎的‘霞詩子’老師，到底是想埋汰人到哪種地步啊?”

　這下子，南琴梨和秋山澪兩人的表情變得更為古怪——對於關注輕這一塊兒的人來講，過去半年裡最為耀眼的三個名字，剛才便出現了倆——特別是秋山澪，甚至有些激動地站起了身，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如此往複。

　“這倒是我想問你的。”霞之丘詩羽合上文庫本，伸手捋了捋鬢邊的發絲，“雖然我本人不是很在意，但你這樣若無其事地把我的底子抖落得一乾二淨，又是為了什麽呢?”

　薑煜眉毛一挑，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沒辦法，誰讓這群人裡面有霞詩子老師的書迷呢?如果近在咫尺，卻不是廬山真面的話，不是很可憐嗎?”

　“哦?”霞之丘詩羽站了起來，轉過身，頭一次把自己姣好的面容，露在繆斯和htt一行人眼中，“如果是什麽死纏爛打的惡心阿宅類型的書迷，我可是敬謝不敏的喲?”

　薑煜沉默片刻，淡定吐槽道:“……總覺得霞之丘學姐你的描述太過形象，讓我不由得想起了某個人，難道是我的錯覺嗎?”

　“喂喂——！”

　對自己的給人的印象頗有自知之明的倫也，當即發出了不滿的呼聲。

　薑煜和霞之丘詩羽兩人相視一笑，並未回應。薑煜轉身從人群裡抓出了躲躲閃閃的秋山澪，推到了霞之丘詩羽的面前:“就是這位了。哦，她的名字是秋山澪，目前的身份是htt樂隊裡面的貝斯手。”

　“樂隊?”

　“貝斯手?”

　“……”

　聞言，倫也和霞之丘詩羽兩人，同時把目光集中到了略顯扭捏的秋山澪臉上。這樣的行為，似乎讓那位靦腆的少女，頗為不適應，頓時腦袋低垂，長發披散，遮蓋住了自己的面龐。

　等等?！那個很讓人在意的沉默是誰來著?社團裡貌似還有一個人的吧！

　薑煜用力擊打了一下手掌，視線在教室裡邊巡邏了一圈，終於是發現了其實就坐在他身邊兩個位置，現下正表情平淡地玩著遊戲的加藤惠。

　“……這位是加藤惠，也是社團的成員。還有一位擔任原畫師的家夥今天沒在學校，下次有機會再介紹你們認識吧！”

　將雙方的人互相介紹認識完畢後，一眾少女鶯鶯燕燕湊成一片，本來少有人聲的視聽教室裡，頓時變得沸沸揚揚，熱鬧非凡。

　霞之丘詩羽受到的關注最多，不如說基本上半數的少女都圍繞著她。還有幾人也是期期艾艾地遊離在人群邊緣，似乎想要上去搭話，又顯得有什麽顧忌。

　這樣的景況，讓素來不愛與人交流的霞之丘詩羽，不由得焦頭爛額了起來。當下也顧不得找薑煜的麻煩，少見地表現出了些許慌亂的神色，捉襟見肘地應付著一個接一個的問題。

　人群之外的薑煜看著這一幕，不由得露出了滿意的笑意——他是故意那樣說的，他也相信繆斯和htt一群少女，必然不會引起霞之丘詩羽的厭煩，甚至還有可能讓那位素來特立獨行的學姐，多幾個可以交流的朋友。

　現下看來，他至少成功了一半。

　倫也面色古怪地拍了拍薑煜的肩膀，朝他豎起了大拇指，隨後又露出了自求多福的表情。

　薑煜明白自己好友的意思，當即白了對方一眼，露出了嫌惡的表情，手背朝外揮了揮， 要表達的意思差不多等同於“快滾”。

　對此，倫也卻是渾不在意地擺了擺手，隨意找了個位置，開始看起了手機。

　而眼見倫也離開後，包括南琴梨、琴吹紬在內的幾位少女，也朝著薑煜包圍了過來，眼眸裡，似乎有名為“好奇”的星星在閃爍。

　見狀，薑煜無力扶額，連忙朝加藤惠投去了求救的目光。但察言觀色以及看氣氛的能力素來厲害的少女，這次卻是仿佛什麽也沒察覺到似的，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手機上。

　就在這樣的情況下，視聽教室的滑門突然被拉開。

　伴隨著一句柔和的“打擾了”，一位穿著淡橘色對襟毛衣，黑棕色長發披肩，儀態端莊的年輕女性，緩步走了進來。

　頓時，所有的交流為之一滯，全部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突然闖進來的年輕女性身上。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程序員在二次元》，微信關注“優讀文學 ”，聊人生，尋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