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子桓送走客人,回到櫃台,看著剛才草草記下的清單,撐著下巴開始沉思。--
這中年男人家中‘操’辦的可不是一般的白事,而是老話說的‘陰’婚,又稱冥婚。
這‘陰’婚在漢朝以前就有了,說白了其實就是為死去的人找配偶。
在古代,有的年輕男‘女’在定婚後,未等迎娶過‘門’就因故雙亡。老人們認為,如果不替他們完婚,他們的鬼魂就會作怪,使家宅不安。因此,一定要為他們舉行一個‘陰’婚儀式,最後將他們埋在一起,成為夫妻,並骨合葬。
這本來也算是親人對故去的人一種情感寄托。
但到得後來,由於有些民間堪輿師大力鼓吹說一家若出現了孤墳,定會影響風水,給家宅後代的繁榮昌盛造成莫大的阻礙。所以,逐漸發展成了但凡是有能力承擔的富戶或貴族,只要家族中有年輕未婚的人去世,就會為他或她尋訪一個也已經死亡的適齡對象,下聘娶親,‘操’辦一場‘陰’婚儀式。
其實這種形式在各朝各代都曾予禁止,例如《周禮》有雲:“禁遷葬與嫁殤者。”
可是這種風氣還是屢禁不絕。
比如三國時期,一代梟雄曹‘操’就乾過這事。
據說當時曹‘操’最喜愛的兒子是曹衝。沒錯,就是動畫片裡的小神童,用船稱象的那個。這個曹衝非常不幸,僅僅十三歲便少年早夭,於是曹‘操’便下聘,將已死的甄小姐配做曹衝的妻子,把他們合葬在一起。
還有近代最有名的光頭老蔣,他的弟弟未及成年就不幸病故。蔣家上下悲痛,於是尋了一個早殤的王姓‘女’童,媒者就墓備酒果,祭以合婚。
在現代,華夏早就不允許民間‘操’辦這種活動,過去還偶有聽說,近些年倒是‘挺’少見了。
有道是,牆內開‘花’牆外香。‘陰’婚這種儀式傳到了日本、韓國,如今倒是風風火火,東京的各個殯葬公司就紛紛推出‘陰’婚項目,為顧客去世後提供一條龍的“合葬”服務。一年不到,購買該類服務的人就超過千人,甚至還有些人成立“合葬研討會”,大家聚集一起定期座談,暢談身後事。
齊子桓發呆半晌,才晃了晃腦袋,開始仔細研究到底要在這單生意中刮出多少油水才合適。
算了一會,心理大致有了個譜,又重新在電腦中做出一份完整的列表,一一標注好分項報價和總價,正準備上網發到阿‘肥’的郵箱。
這時候,阿‘肥’卻去而複返,一個人回到了齊子桓的店裡。
“咦,你怎麽又回來了?我還準備給你發個報價表去,然後電話通知你呢。”齊子桓也不起身招呼,口中疑‘惑’道。
阿‘肥’心情很好,自己找了張凳子坐下後,笑呵呵地說道:“今天我老爸難得給我放假了,就是讓我陪著這個大舅多跑幾家殯葬用品店,我一想就直接來你這唄。嘿,結果還真是沒多久就談定了,我那舅舅也趕著回去安排其它事情,準備四天后下葬了。”
“怎麽就走了?這價格還沒談攏呢。”齊子桓皺著眉頭說道。
阿‘肥’拖著凳子挪到電腦旁,伸手就去拿鼠標。
“我先給你把把關啊。”
“你看得懂麽?這一項項成本是多少,需要做多久你根本都不清楚,又不像你家的飲料,還有個官方指導價的。”齊子桓對阿‘肥’從來沒什麽好話,按慣例吐槽道。
沒成想阿‘肥’把清單往下一拖,直接瞟了眼總價,然後‘肥’手一揮,相當大氣地說道:“不用看得太細,總之就是在這個基礎上,所有東西再提高百分之二十就對了。”
齊子桓眉頭越皺越緊,有些遲疑地說:“這不太好吧?之前的報價已經有很大的水分了。”
“要論做生意,你還是要跟我學著點。”阿‘肥’得意地瞥了一眼他,諄諄教誨道,“你這啊,不像我家賣飲料是流水買賣,你難得有筆大點的生意,一定要抓住機會,狠撈幾個月的利潤回來。”
“我說‘肥’少東家,這狠撈的對象可是你親戚啊。紙扎本來成本就很低,我已經開出高價了,再往上我覺得有點過分了。”齊子桓哭笑不得。
“這裡頭有些事情你不懂。”
齊子桓一聽,這其中還有隱情,趕緊問道:“具體怎麽說?”
阿‘肥’往空‘蕩’‘蕩’的‘門’外看了一眼,將大腦袋湊到他跟前,神神秘秘地說道:“我那舅舅沒有細說,但你也知道,這種事有時來路不一定乾淨。當然,我也不知詳情,沒個準兒。”
齊子桓眼睛眯了起來。
‘陰’婚這種很有儀式感的‘迷’信活動,其實或多或少一直在農村地區存在著,但要說真正開始銷聲匿跡還是因為前幾年的一些新聞報道。
當時連續有媒體曝光,為了滿足‘陰’婚所需的屍源,許多人為了幾萬塊錢甘願鋌而走險,有掘墓盜屍,也有火爐工假裝火葬結果藏屍賣錢的,甚至還有為此殺人的。
樁樁案件觸目驚心,有關部‘門’也反應迅速,在全國范圍內對‘陰’婚活動開展了嚴厲打擊。
“你是不知道, 在來你這之前,我那大舅在他們鎮上幾家殯葬用品店都問過,可大都覺得接定製訂單很麻煩或者怕惹上事兒,堅決不肯接這生意。只有一家想掙這錢,讓他們簡單試做了幾樣,做得卻非常劣質。”阿‘肥’壓低聲音,繼續說道,“這個去世的表弟已經放在冰棺裡好些天了,每天都要‘花’上不少的費用,聽說三天后‘女’方也會運到,總不能再租個冰棺擺在那裡吧。我舅舅也是急了,據說還跑了幾處其它鎮上的店子,都沒找到合適的。”
“所以在這火急火燎的情況下,就被你忽悠到我這裡來了?”齊子桓捋順這些事情,放松了下來。
可能來歷不明那事本就是阿‘肥’‘亂’想的,再說他只是賣紙扎,又不具體‘操’辦,誰找麻煩也找不到這來。
“而且,你的手藝我是絕對放心的。所以說,你要價時步子還可以邁得更開點,膽子還可以再大點。放心,他家有錢得很。”阿‘肥’盯著齊子桓,‘陰’惻惻地笑了笑。
“誰讓他過年隻給我五塊錢紅包!”
嘶,恐怖的阿‘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