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文斯菲爾地處偏僻,通往鎮上的公路就沒見著幾輛來往車輛。
齊子桓看著路邊孤獨矗立的告示牌,上面本是綠樹如茵的小鎮宣傳照早就已經蒙塵殘缺,只有小鎮的標語依然熱情如火——歡迎來到瑞文斯菲爾,一個寧靜的家園。
愛德華正在一邊用電動剃須刀剃著胡須,一邊穩穩開車。不知出於什麽考慮,愛德華並沒有開警車,而是用的自己的破舊私車,車裡頭到處是麵包渣、漢堡包裝紙和喝完的飲料杯。
後視鏡上掛著一個黑繩吊著的木頭小人,隨著車行的顛簸在不停晃蕩。這小人白面紅唇,腳踏金靴,身上穿著顏色繁複、綴有細小亮片的寬大華服,頭戴如同佛塔一般的尖頂帽子,是典型的東南亞那邊的工藝品。
這極富異域風情的木頭小人與車裡髒亂的環境形成明顯對比。
“這個小玩意挺有意思的,哪來的?”齊子桓好奇問道。
愛德華看了一眼後視鏡,淡淡說道:“這是我和妻子去柬埔寨旅遊時買的,據說可以辟邪消災,我妻子很喜歡,就買來掛在了車上。”
“原來你已經結婚了?我還以為你是那種一心撲在工作上的工作狂。”齊子桓有些訝異,他完全不記得電影中是否有提及愛德華的妻子,只是覺得愛德華成天吃些垃圾食品,胡子也不剃就出門的生活做派完全符合一個美國獨居男人的形象。
“應該說是前妻,四年前離婚了。”愛德華的語調有些奇怪,停頓了一下才接著說道:“沒多久她就嫁給了一個律師。”
齊子桓沒想到隨口一句話卻牽出了這樣的狗血故事,有些尷尬地說道:“對不起提起這些……”
愛德華沒有理他,自顧自悶頭開車。
過了一會,他突然又再開口:“去年,我深夜值班時接到有人報警,聲稱自己的妻子從樓梯上摔下去不省人事,等到了現場後,卻發現女人已經死亡,只有個醉醺醺的丈夫守在一旁。後來經過檢查,受害人頭部有明顯的鈍器擊打傷痕,雙手手腕和眼眶也有陳舊傷。”
“這個受害人就是?”齊子桓有些不知該怎麽開口接話。
“對,受害人就是我的前妻,她那個成天西裝革履的律師丈夫因為喝醉後的一些口角,用棒球棒猛敲她的頭部。而且很顯然,這種事情並不是第一次發生。”
齊子桓現在明白了愛德華為何會對傑米有超出常規的懷疑。
車內一時沉默無話,愛德華抿著嘴繼續開車,齊子桓則在征得對方同意後取下了木頭小人,輕輕握在手中摩挲著,仿佛在聆聽它訴說自己的故事。
在一片黑暗的車後備箱中,也有一對眼珠在隨著車輛晃動緩緩轉動,只是動作有些僵硬和死板。
眼珠之下,是一個永恆不變的微笑。
……
車輛很快到達了瑞文斯菲爾鎮上,兩邊窗外呈現出一片淒涼的街景。
緊閉生鏽的店門,屋外晾曬的破爛被單,坐在街角廢棄沙發上看報紙的流浪漢,一路行來,映入眼簾的都是這種毫無生機可言的頹敗景象。
“哪怕發生過一些恐怖的命案,可是過了這麽多年了,這個小鎮怎麽還是沒有恢復生氣?”愛德華打量著街道,皺著眉頭問道。
齊子桓輕聲說道:“也許人們不僅僅害怕已經發生過的血腥,而是擔心血腥還會再度降臨。”
“你的意思,是那一首童謠?瑪莉.蕭的凝視?”
“我也不知道,但在華夏有句老話,叫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意思是說,對於一些不能解釋的神秘現象,我們要保持尊敬。”齊子桓希望愛德華早些警醒,一旦與瑪莉.蕭翻臉開戰也能有所防備。
“我沒去過華夏,我是德州人。我們那裡的信條是,沒有什麽事是一顆子彈解決不了的。”愛德華一臉無所謂地說道,“如果真有,那就用兩顆子彈。”
說話間,他們來到了一座莊園的門口。
莊園看得出很有些年頭了,鐵門纏滿了綠色的藤蔓,兩側門柱上有長著翅膀的尖嘴怪物雕像,也因為常年的風吹日曬而磨損嚴重。
鐵門與遠處的大宅隔著一片佔地很廣的草地,只是草地平日應該是缺乏維護,生長得有些參差不齊。
在汽車喇叭聲中,很快有個仆人模樣的老年男人走到門前,隔著鐵門問道:“請問你們是誰?來阿爾森家中有什麽事情?”
愛德華走下車,將警徽展示給對方。
“我們有事需要詢問傑米.阿爾森, 麻煩開門讓我們進去。”
“你們要找少爺啊,那可真不巧,他上午來了一陣就離開了,聽說是去操辦妻子下葬的事宜了,現在應該還在上帝之家那裡。”老仆顫顫巍巍地拄著掃帚,緩緩說道。
“那我們需要和傑米的父親。”愛德華翻了翻手中的案卷資料,“艾諾德.阿爾森談一談。”
“不好意思,主人半年前因為中風而幾乎全身癱瘓,身體非常虛弱。太太有交待過,除非是接受了邀請的客人,否則一律不見。”老仆雖然看上去也是年老孱弱,但思維非常清晰,“或者,你如果有法院傳票也行。”
這話說得有理有節,愛德華竟無言以對。
齊子桓倒是知道莊園主人除了傑米以外誰都不見的真正原因,也不強求,拉著愛德華往鎮上的上帝之家行去。
所謂的上帝之家,其實也就是一個私人開辦的專門負責殯葬業務的小公司。經營者叫做亨利,祖祖輩輩都是鎮上唯一乾這行的人,所以通常都是提供棺材售賣、遺體化妝、下葬儀式一條龍服務。
亨利這會兒正在跟傑米瞎忽悠道:“你來看看這口棺材,全部由楠木製成,結實耐用,式樣又大方得體,內襯全是真皮,保證亡者躺在裡面能感覺柔軟舒適……”
門外走廊上,一個面容憔悴的老女人坐在木頭搖椅上,正在喂食懷裡的烏鴉。
口中喃喃自語。
“她又來了,她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