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伯納,你知道‘魔法’是什麽嗎?”
年幼的艾伯納坐在‘床’邊,望著自己這位即便已經躺在了病‘床’上,卻仍舊對‘魔法’心心念念的祖父有些不解。
‘魔法’真的有那麽有趣嗎?
艾伯納實在不願意自己的大腦被‘公式’和‘知識’支配,就像是自己的這位祖父一樣——早慧的艾伯納早就已經看清了祖父的‘本質’,實際上他已經被‘魔法’支配的大腦,沒有一點屬於自己的想法!
越是接近死亡,自己的這位祖父就越是對‘魔法’這種東西念念不忘。
以往那個會對自己‘露’出慈祥笑容的祖父已經消失了,現在‘床’上躺著的‘這個’只不過是一個‘傀儡’。
老人沒有得到孫子的回答,他也沒有絲毫尷尬,似乎從一開始就是打算自問自答:“‘魔法’是通往真理的一條道路,是一種‘藝術’,也是一種‘力量’……”
“祖父你現在應該好好休息!”艾伯納不耐煩的打斷了自己祖父的話,“而不是跟我講解這些東西!”
渾濁的眼珠轉動,平躺‘床’上的老人微微側目,平靜地看著自己的孫子,含笑說道:“艾伯納,你是‘紫荊’家的繼承人,你以後必須要接觸‘魔法’,不管你願不願意,只要你要繼承‘紫荊’,那麽你就必須得‘繼承’我們的知識。”
艾伯納撅起嘴巴,面‘露’不悅之‘色’,“祖父,我就不能和其他人一樣嗎?我們家族的財富已經足夠多了,而且我們家族的力量也足夠強大——而且為什麽一定要我來繼承‘紫荊’?父親呢?”
“艾伯納……你是一個天才。”
躺在‘床’上的老人深吸口氣,歎道:“你和我,還有你的父親都不一樣,你是一個天才!你的父親當然也會繼承‘紫荊’,但是在你三十三歲以後,你的父親就會將‘紫荊’傳遞給你,因為你和我們不一樣……你是一個天才,一個能夠將‘傳承’完成的天才!”
聽著祖父的話,艾伯納心裡沒由來的感覺到了一陣煩躁,“‘傳承’、‘傳承’,‘紫荊’、‘紫荊’——這些東西真的這麽重要嗎?!”
他控制不住自己,對著‘床’上的老人發出了一聲低吼。
但是在這一聲低吼之後,艾伯納就反應了過來,眼神有些慌‘亂’,張著嘴巴,驚慌失措,“對不起,祖父……我……”
“……不必道歉。”
老人歎息一聲,說道:“是我們的錯,你現在還小,是我們‘逼’得太緊了,艾伯納,是我們的錯,你不必道歉。”
“不過,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夠多了解一下‘魔法’。”
老人掙扎著起身,沒有照顧過人的艾伯納手忙腳‘亂’的幫自己祖父墊上了靠枕。
老人在坐起來之後似乎變得‘精’神了一些,他抬手指向了書架,“艾伯納,去幫我把第二個書架第三層的那本拿過來。”
艾伯納聽話走過去,把那本書拿給了自己的祖父。
“我記得,這本書,你在五歲的時候就已經看過了。”老人枯槁的手在封面上摩挲,眼底倒映著的,不只是這本書,還有曾經的記憶。
艾伯納又爬上了椅子,乖巧而沉默的坐在那裡,傾聽著祖父的話。
“這本書是我們‘紫荊’家族六百多年前的一位祖先寫下的,‘原本’早就已經丟失了,這本僅有的幾本‘副本’之一,也有幾百年的歷史了。”
老人眯起眼睛,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兒時、兒子的兒時、孫子的兒時,他們所讀的第一本書都是這本。
當他們識字以後,他們得到的第一本書都是這一本!
“沒有晦澀難懂的單詞和句子,沒有哪怕一句法術咒語,平鋪直敘的介紹了‘法師’和‘魔法’,和常人所接觸到的法師形象截然相反。當時,我們的那位祖先想要將這本書傳遞下去,讓更多初學者能夠正確的認識‘法師’和‘魔法’的存在。”
說到這裡,老人不禁搖頭,笑道:“理所當然受到了很多人的抵製,就連我們那位祖先的朋友或多或少都對表明了同一種態度——別向著讓這本書流傳出去!我們那位天真的祖先也試著以‘被盜走’的借口讓這本書流傳了出去,但很遺憾,就像是一粒石子被丟進了大海裡,除了‘漣漪微漾’之外,什麽都沒發生。不然,‘原本’也不會從我們手上丟失。”
“你是一個天才,隻用了一年的時間就讀透了這本書,明白了什麽是‘法師’,什麽是‘魔法’,所以你又把這本書送給了我……”
說起這件事的時候,老人眼中閃過一抹落寞,不過他下一刻就將這種‘無用’的情緒拋棄掉了,因為‘紫荊’已經有了一個近乎完美的繼承人,他無需再擔心了。
“現在,我要再次把這本書送給你……”老人將手上的這本遞給了艾伯納,懵懂的艾伯納也接過了這本並不厚重的書。
“等你以後有了孩子,你也會和我一樣,和你的父親一樣,將這本書‘交’給他或者她。”
老人的五指無力地從書上滑落,接著,他轉頭望向了窗外傾落的陽光。
“去叫你的父親進來吧……”
沉默片刻後,捧著書籍的艾伯納茫然抬頭,聽到那個‘不願意’面對自己的老人輕聲說道:“我還有一些事情要吩咐他,也是時候告訴他一些我們家族的‘秘密’了,我可不能把那些東西帶進墳墓裡,不然……我就是愧對先祖呀。”
年幼無知的艾伯納抿了抿嘴,點頭應道:“好的,祖父,我這就去。”
吱呀——
艾伯納吃力地拉開沉重的房‘門’, 讓自己的父親一個人走了進去。
他抱著那本書,背對房‘門’站在‘門’外,靜靜等待著。
他不知道為什麽,為什麽他們家和其他人都不一樣,為什麽他們家的老人壽命都如此短暫,作為一位法師……祖父他才七十二歲……
“艾伯納……”那個面容已經模糊了的‘女’人在自己耳邊輕聲呼喚,讓艾伯納回過了神來。
“艾伯納!”
身後的房‘門’被拉開,艾伯納和他的母親都看了過去。
自己那個同樣面容模糊,隻記得當時看起來很嚴肅的父親歎了口氣,低沉道:“進來吧,你的祖父……”
艾伯納記得,他的祖父去世了,就在那一天……然後,他夢醒了!
躺在‘床’上的老人‘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映入眼中的是一片熟悉的黑暗。
夜晚仍舊沒有離去,老人卻再也沒有睡著,他睜著自己已經變得如同祖父那時一般渾濁的雙眼,已經無法入眠。
‘為什麽是你?!為什麽是你?!’
他還記得父親臨死前,自己站在父親‘床’邊,父親緊攥著自己手臂時的猙獰模樣。
那時候他什麽都沒有回答,沉默著,只是沉默著,他的父親就慢慢變得平和,和祖父一樣,選擇了‘死亡’!
月光透過沒有窗簾遮蔽的玻璃窗,傾瀉在了書架上。
‘床’頭櫃上的玻璃罐微微顫動著,老人望向了第二個書架的第三層,多年過去,仍舊安靜地躺在那裡。
“我怎麽知道啊……”
艾伯納·埃爾法羅,輕聲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