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拂過平原,吹動了青草的腰肢。
雪,早就停了,冬季也徹底到達了尾聲,雪融、春來,輕風帶來的不只是清晨的涼意,還有拂曉的光芒。
東升的太陽將黑暗驅散,夜之女士完成了一天的任務,追著自己那個任性的、先行離去的姐妹消失在了天空,散發著光和熱的太陽將天空與大地照亮。
“哈……”
守夜的士兵打了一個哈欠,眯起眼睛看到了天邊的那一束光芒,夜晚的靜謐在這一瞬間,仿佛就已經消失殆盡。
蟲鳴、鳥叫,畏懼南方冬天寒冷的鳥兒重新開始了活動,在這個春天剛剛到來的時候,它們似乎就已經迫不及待的返回南方了,在樹枝上展翅起飛,撲棱著翅膀,飛上了天空。
春天的氣息在地面下孕育著,一個個小生命破土而出,青翠稚嫩的草尖突破了寒冬的封鎖,在這寒冷還沒完全退卻的初春,挺立於大地之上。
即便輕風吹彎了它們的腰肢,等到輕風過後,它們卻能夠再次挺直腰杆。
因為弱小,它們不得不服從其他‘強者’的命令,即便是一陣風,也要比它們更加強大,但在風過之後,它們卻又能夠再次恢復敢於面對寒冷的‘傲然’。
在這些雜草又開始了每年一次向寒冷的挑戰之時,山坡後的軍營,也開始忙碌起來了。
士兵們的面容緊繃,緊抿嘴唇,交流之時也會盡量的意簡言駭,能用一句話說完的事情絕不會說第二句。
他們搬運著軍備,搬運著糧食,檢查著不知是否會用上的攻城器械,法師們經過了一夜良好的休息之後,也開始了今天的準備法術。
用晦澀難懂的文字寫成的卷軸已經堆滿了四分之一個倉庫,這些魔法卷軸都被妥善保管起來了,周圍隨時都會有士兵在巡邏和駐守。
騎士們也醒了,有些人在擦拭著他們的鎧甲和武器,有些人在做著日常的鍛煉,只不過訓練量卻沒有平時那麽大,因為他們得保證自己的身體能夠維持在一個最佳的狀態上,卻又不會因為鍛煉的原因而導致身體產生疲憊。
野花藏匿在野草之中,春風才至,所以這些花兒都沒有含苞待放,不過,這些花兒,似乎也沒有綻放的機會了……
嗒嗒嗒——
“咻——”
口哨聲隨著馬蹄聲在山坡前響起,歸來的斥候在營門之前下了馬,拉著馬匹走入軍營之中。
他們之中有人回頭望去,看到了陽光傾瀉,在背光的山坡後,軍營裡的很多地方依舊處於一片陰影之中。
和煦的暖陽冉冉升起,映照著瑰麗春色,為這片大地灑下了生命的氣息。
這些花草注定要生長,也注定要死亡,正如同那些忙碌而緊繃的士兵一樣,他們硬著頭皮,做著最後的戰前準備。
空氣是沉重的,因為他們每次呼吸都要用盡全力,在這時候,他們的頭腦只剩下了一片空白,專注著上司布置給他們的任務,同時他們也瞪大了眼睛,生怕這最後的準備出了什麽差錯——這可是關系到了他們性命的大事兒!
而克雷洛夫三世,起床的時間也不比士兵們晚,在斥候回歸軍營之前,他就做好了一切準備,無論是‘法術’還是‘人員調配’,他都早已將這些工作完成了。
現在,他只需要靜靜的等待時機到來……
但是,也正是這樣枯燥乏味的等待,才更讓克雷洛夫三世感到煩躁。
有了三天時間作為緩衝期,克雷洛夫三世的頭腦似乎輕松了許多,他在這三天裡思考了很多,越發覺得當初的自己有些不對勁。
為什麽當初的自己會那麽亢奮?僅僅因為‘勝利唾手可得’?
想起這個,
克雷洛夫三世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當初的他是憑什麽認為的,如果他的軍隊和埃爾法羅侯爵的軍隊正面碰撞就一定能夠獲得勝利?當初他為什麽會這麽認為?受到了什麽影響?如果是受到了艾伯納·埃爾法羅的影響,倒還好說,不過當時自己身上的護符和這個營帳可是能夠防禦不少法術的。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相隔那麽遠都能夠影響到自己的話,那麽艾伯納·埃爾法羅豈不是已經成為‘半神’了?
除了埃爾法羅侯爵之外,嫌疑最大的就是‘那頭惡魔’,那頭自稱‘埃斯特姆’的惡魔!
首先,那頭惡魔具有很強的靈能,這是從一開始就已經確認了的事情;
其次,雖然護符和法陣能夠防護有害法術的侵害,但是如果那並不是什麽有害法術,而是某種‘激勵精神’的異能呢?
再加上,那頭惡魔來這裡是為了收集靈魂來的,如果他不應戰的話,那麽接下來就是枯燥乏味的攻守拉鋸戰,戰鬥必然不會太過激烈,等到其他奪回權力的貴族趕來支援之後,艾伯納·埃爾法羅的戰敗就可以預見了,在那之後,注定不會再有很多人死在戰場上,那頭惡魔也無法收集到‘奮勇作戰而死的士兵’的靈魂。
想著這些,克雷洛夫三世又認真回憶了一下當時的情景,當時他隻感覺到了心情亢奮,除此之外,並沒有什麽異樣的感覺。
如果這麽一想的話,那麽那頭惡魔的嫌疑確實是最大的……
可是克雷洛夫三世不會在這種時候將它叫出來詢問一番,如果在這種時候打草驚蛇了,那麽他可能不僅會損失一個擁有成為‘傳奇’資格的遊蕩者,能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和聲譽還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而且就算真的問了,那頭惡魔也不會說實話,所以不管‘問不問’,最終的結果都一樣,那又何必再多此一舉?
當暖陽徹底離開了地平線後,士兵們就開始穿戴上了鎧甲,騎士的侍從也在為自己穿上鎧甲之後,侍候著自己侍奉的騎士穿戴上厚重的板甲。
當士兵們披堅執銳, 帶著沉重的呼吸,隊列整齊的站在他們的長官面前時,號角也隨之被吹響!
嗚——
嗚——
嗚——
在號角被吹響之後,老兵們鎮定自若,不過是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複激烈的心跳,而第一次參加戰爭,活到現在的新兵們則是滿腦空白。
他們情不自禁地抓緊了武器,但站在他們身邊的老兵和他們的長官發現之後,卻是直接破口大罵。
在戰爭之前,這些新兵總是會在這種地方浪費自己的力氣,等上了戰場之後,如果腦子還清醒的話,他們就會發現自己力量消耗的速度遠比其他人要快,這也是新兵難以在戰場上生存下來的原因之一。
不過到了現在,原本的新兵也都經歷過了幾次戰爭,按理來說,不應該再犯了這種低級錯誤才是。
可事實證明,‘決戰’這個詞組對他們心理的影響比想象中的還要大。
為了不讓這些新兵蛋子因為自己的緊張而耗費力氣,在戰場上拖累了自己,老兵們在這種時候往往都會對身邊的新兵破口大罵,讓他們分心,這也是軍官們默許的。
前方營門被緩緩推開,滿臉沉重的士兵跟隨著各自的長官,邁著長短不一的步伐走上了軍營前方的山坡。
在山坡上,斥候們看到了遠方的城門也被緩緩拉開,抬起手中的單筒望遠鏡,他們看到了魚貫而出的軍士,也像他們身後的士兵一樣,穿戴著盔甲,手持著武器,緩慢走出。
呼——
一陣風呼嘯而過,卷起草屑與塵埃,帶著空氣中的最後一絲冰冷,向遠方飄去。
決戰的時刻,終於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