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這座沒有任何美感的城堡,博格斯子爵微微皺起眉頭。
‘幾百年前的軍事建築,可真是一點都不優雅!’博格斯子爵這樣想道,‘居然還有人願意住在這種地方?’
城堡的大門不是用純白的白石製作的,沒有浮雕,更沒有守門靈,從上到下,從裡到外都充斥著一種粗俗粗鄙的感觀,博格斯子爵搖搖頭,果然隻有野蠻人才會住在這裡。
也隻有野蠻人,才會奉一頭黑龍為他們的領主。
休息一夜之後感覺更累了的車夫甩著遲鈍的手臂,驅趕著馬匹,馬車緩緩駛進了這座巍峨的城堡。
隨行的騎士隻有騎士隊長一位,這裡是溫德城,悲風領的主城,悲風公爵居住之地,不需要那麽多的護衛,所以博格斯子爵就隻帶了這一位騎士。
博格斯子爵瞥了坐在對面的艾薩克男爵一眼,帶著一副黑框眼鏡的對方居然把書給合起來了,靠在舒適的椅背上閉目養神,這倒是讓他有些驚奇的,他還以為這位同僚已經做好了與書籍共度一生的準備了呢。
馬車隊通過了側門,車夫們需要不斷揮鞭才能夠驅趕這些疲乏的馬兒,即便是擁有了魔獸血脈的馬也很難在一個半月的趕路後還能夠保持精神。
整支隊伍,除了博格斯子爵看起來還精神一些之外,其余的人都難掩疲憊之色。
看到他們這副樣子,博格斯子爵原本就不怎麽好的心情更不好了,因為他感覺這些人讓他在那頭剛剛繼任了公爵之位的‘野獸’面前丟臉了。
好在貴族的良好修養沒有讓他當眾發脾氣,但是這種感覺並不好受。
艾薩克男爵將法術書抱在了懷中,跟在意氣風發的博格斯子爵身後,一同踏入了這個‘黑龍巢穴’。
並沒有預料中的潮濕而腐臭的空氣,空氣中甚至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花香,這讓艾薩克男爵開始懷疑自己所看過的圖鑒是否是錯誤的。
一位執事為他們帶路,預想中的龍威並沒有感覺到,仆人匆匆而過的時候,艾薩克也沒有從這些仆人的臉色看出什麽。
他在思考,那位黑龍領主是否是一個精通幻術系的龍法師。
“諸位大人,會客廳到了。”
執事為他們拉開了大門,博格斯子爵整了整衣領,確認臉上卻是帶著不失禮節的微笑,帶著艾薩克男爵走了進去,其余人都得留在會客廳外。
剛走進去的時候,博格斯子爵愣了一下,有點懷疑剛才那個執事是不是帶錯了地方了,畢竟在這種地方,也不用期待能有個好的執事――剛才那個執事,除了做事認真之外,怕不是再也沒有其他的優點了吧?連地方都帶錯了。
和見識短淺的博格斯子爵不同,艾薩克男爵剛剛走進會客廳,就感覺到了一種沒穿戴任何防具突然被丟到了戰場中央的窒息感。
他們眼前隻有簡單的幾張桌椅,不需要抬頭也能看到那張畫像――不知道是哪位大師為前任悲風公爵、那位強大無比的悲風劍聖所畫的畫像。
特別是那雙眼睛,看著那雙棕色的眼睛,艾薩克男爵甚至荒謬的感覺老公爵還活著,並且就站在了自己面前!
在會客廳的兩邊,是一具又一具保養得很好的鎧甲――不過殘破的鎧甲即便保養得再好,它也是殘破的。
這一具是頭盔凹陷,那一具是胸甲被撕開,更遠的那一具的腿甲已經完全平扁了,完全是靠架子才能支撐起來的,而再後面的那一件……
盔甲之上,
還有一層層的兵器架,但是就如同殘破的鎧甲一樣,這些武器也是殘破不堪的。 有的斷了一半,有的刃鋒曲卷,還有的……
這裡完全不像是一個會客廳,更像是一個吝嗇貴族的破爛品陳列室,但是看著這些‘破銅爛鐵’,艾薩克男爵卻心驚膽顫了。
在賢王克雷洛夫一世平定叛亂之後,距今已有五百多年,在這五百多年裡,鎧甲的樣式有過兩次變化,還有一次過渡階段,但是這些鎧甲在這裡都有。
五十多具破損的鎧甲,還有上百件殘破的武器,簡直就像是在告訴他悲風領這五百多年的歷史一樣。
博格斯子爵不知道自己的同僚腦海中有了什麽想法,他隻是看到了那幅畫――哦,真是太對不起了,原先他還以為悲風家一無所有,現在他不這麽想了,僅僅是這一幅畫,就能夠將整座城堡的價值提高一倍。
本以為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巴索大師的真跡了,沒想到這裡還能看到一幅,而且還是老公爵的肖像!
這位不識世事的宮廷貴族踮著腳,癡迷地看著那幅畫像,口中還念叨:“真是太美了……”
“咳!”
博格斯子爵惱怒地回頭瞪了那個打擾了自己欣賞興致的人一眼,卻看到‘書呆子’男爵正在向他使眼色,他這才想起來現在他在哪裡、是什麽身份、正在做什麽!
他發現那個頭上長了兩隻角的英俊男人正饒有興趣的看著自己,就算是他也感覺有些尷尬,趕緊向新任悲風公爵行了一禮。
“公爵大人,日安。”博格斯子爵用‘優雅’的腔調介紹道,“我是克雷洛夫三世陛下的使者,子爵博格斯,前來恭賀您的繼任,我身邊的這位是我的助手,使團的副團長,艾薩克男爵。”
塞萬提斯點頭,伸手示意:“請坐!博格斯子爵,艾薩克男爵。”
塞萬提斯不慍不火的態度又破壞了博格斯子爵剛剛恢復的好心情,盡管表面上依舊在微笑,但這又怎麽樣呢?他的好心情已經被破壞了。
待他們兩個坐下之後,塞萬提斯指向了那些殘破的鎧甲,問道:“你們知道為什麽我們悲風家會把這些鎧甲擺放在這裡嗎?”
“呃……”博格斯子爵啞然無語,無奈道,“願聞其詳。”
盡管他更想聽有關於那幅畫的來歷――雖說他已經隱約猜到了一些――而不是這些‘破爛’。
就算這些東西後面都有很多故事,但這又與他有什麽關系呢?
隻不過察言觀色,是每一位宮廷貴族的必備技能,博格斯子爵自然也不例外。
塞萬提斯轉頭看向了那些鎧甲,眼中仿佛有萬千感慨:“每一位騎士,對,每一位!這些鎧甲,曾經都有一位主人,但是他們都死了,死在了戰場上。身體葬下了墓穴,鎧甲被父親撿了回來,稍加修繕過後擺在了這裡。這是悲風家的榮幸,因為有了他們, 才有了現在的悲風領;這也是悲風家的榮耀,他們每一個都是悲風家引以為傲的存在。我們絕不會允許任何一個人侮辱他們!”
“哦,這可真是……”博格斯子爵咽下一口唾沫,右手按住自己的心髒,話語中充滿了敬仰,“太偉大了!為了保護而犧牲,騎士的浪漫,生的偉大死的光榮,請允許我在此對他們表示最崇高的敬意!”
“謝謝。”塞萬提斯微笑著對博格斯子爵點了點頭,隨後又皺起了眉,歎了口氣。
博格斯子爵食指在木椅上摩挲了一下,勉強的笑道:“公爵大人有何困擾?不妨說出來與我們聽聽,也許我們能夠找到解決的辦法呢?”
“不瞞您說……”塞萬提斯又歎了口氣,“我本想舉行一個宴會為您接風洗塵,但是現如今悲風領陷入了財政困境,已經沒有閑錢……家中能賣的東西都賣了,就連簡單的桌椅都只剩這幾套了,實在是抱歉呀!”
博格斯子爵覺得自己的臉笑得有些僵硬了,就連聲音變得也有些機械了:“這樣啊……這也無所謂了,畢竟我也不是為了參加宴會才來這裡的。既然如此,不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馬?”
稍稍寒暄過後,塞萬提斯邀請了博格斯子爵與艾薩克男爵共進晚餐,但是博格斯子爵以路途遙遠,一路操勞也讓他有些疲倦了的原因婉拒了塞萬提斯的邀請。
在塞萬提斯表示遺憾之後,博格斯子爵帶著人離開了溫德城堡。
艾薩克男爵一直沒有說話,他也不會告訴博格斯子爵――那個‘悲風公爵’並不是塞萬提斯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