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看了看自己的妻子,她正抱著女兒,雙目無神地望著天空。
看到妻子的這副模樣,亨利抿了抿嘴巴,無力的歎息了一聲。
“來了……”
吵鬧的聲音傳了過來,他轉過頭去,然後就馬上抱緊了妻子和女兒,妻子也驚慌的看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女兒癟起了嘴巴,把腦袋埋到了母親的懷中。
那是這個領地的士兵!
都是因為‘狠心的貴族’,他們被擋在了悲風領之外。
亨利緊張地看著那些帶著一臉假笑的士兵正護著什麽人慢慢走過來,他好奇的看了幾眼,是貴族嗎?
“安靜!都安靜!”
執事叫了兩聲,但是無奈的發現,他的叫喊還沒有士兵的刀劍有威懾力。
嗆啷!
“安靜!”
得到了執事的指示後,士兵隊長首先拔出了長劍,然後士兵們也跟著拔出了長劍。
明晃晃的長劍在陽光底下反射著寒光,那個隊長的暴喝聲也讓難民們慢慢地停下了議論,但是亨利的女兒卻也被嚇了一跳,躲在母親的懷中,傳出了微小的啜泣聲。
‘賤民就是賤民!’
執事打扮的中年男子掃了那些難民一眼,整了整衣領,大聲喊道:“我們這次來,不是為了驅趕你們的,而是接受了女仆長大人的命令,來救助你們的!女仆長大人呢,就是我們悲風領公爵大人的夫人,也是悲風領的管理者,她不忍心看到你們受苦受難,所以仁慈慷慨的女仆長大人就讓我們老爺把你們集中起來,這樣,我們才能夠更好的救助你們!聽明白了嗎?我們不是來驅趕你們的,是來救助你們的!”
聽了這話之後,難民們愣了一愣,然後低聲討論了起來。
他們不是悲風領的領民,怎敢當著這個‘貴族管家’的面妄議貴族。
“亨利……”妻子拉了拉亨利的衣角,有些遲疑,“我聽說過那個‘女仆長大人’的消息,聽說她是個不錯的人,這會不會是真的……”
看著妻子眼中的希冀,還有她懷中的女兒,亨利把‘全家財物’拉得近了一點,“我希望是……”
“我再說一遍——我們不是來驅趕你們的,是來救助你們的!我們受了女仆長大人的命令,來救助你們的!”
執事扯著嗓子,費力大喊:“女仆長大人仁慈慷慨,不願意看你們繼續受苦受難,讓我們來救助你們!你們放心,不只是你們,還有其他人,其他地方也有人去了,願意跟我走的現在就跟上……”
他看那些難民沒什麽行動起來的跡象,想了想,繼續大喊:“有麵包!有食物!有帳篷!跟我們走,就有食物、有帳篷了!”
執事這句話話音未落,難民們就已經騷動了起來。
“真的嗎?有食物嗎?”一個難民大聲質問道。
“有!有食物!不僅有食物,還有帳篷,還有住的地方!”
“亨利!”妻子興奮地抓著呆愣當場的亨利的手臂晃了晃,“你聽到了嗎?有食物!有食物!”
“他……會不會是在騙我們?”亨利苦笑著,“如果他是騙我們去做奴隸或者礦工……”
他低下頭去,看到了女兒那雙純淨的棕色大眼睛和髒兮兮的小臉,嘴巴張合,聲音卻梗在了喉嚨,說不出一句話來。
亨利提著‘全身家當’,從地上站起,“走吧……也許是真的呢?”
他看了那個執事的方向一眼,然後微微低下頭,低聲說道:“反正……嗯,我們也就這麽點東西了——總比餓死好。”
妻子驚訝地抱著女兒站了起來,跟著提著‘鋤頭、柴刀,還有幾件衣服’的亨利走了過去。
走出了樹蔭,亨利眯了眯眼睛,執事拿出手帕擦了擦自己額頭上、脖子上的汗。
臨近秋天,白天的天氣也越來越熱了,想要早點回去的執事招了招手,“有食物!有住的地方!還有保護,不用擔心野獸,想要去的就跟我來。”
說著,執事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向著西方一指,“那個方向,要是有人選擇留下,但又活不下去了的,向著那個方向走,那裡會給你們安置的!”
說完,執事看了看那些已經站起,似乎是決定要和自己一起走的人……還沒到一半。
擦了擦汗,他對那些士兵說道:“站兩邊,保護他們。女仆長大人親自下的命令,老爺都得遵守,要是出了什麽事,我可保不了你們。”
聽到這句話,士兵們撇了撇嘴,然後不甘不願地踱步到了難民的兩邊,在那些難民心驚膽顫的注視下,站定了。
“走吧走吧,再不走就趕不上晚飯了!”
執事有些懊悔,為什麽自己不上午來,而是選擇了下午?選擇傍晚也好啊!
亨利帶著妻女跟著執事走了,他回頭看了那些依舊呆在樹蔭下,木木的看著他們的那些難民幾眼,收回了自己的視線,把女兒從妻子懷中抱了過來,讓妻子提著‘家當’,頂著大太陽,走在溫熱的草地上。
一顆碩大的火球掛在空中,隊伍在沉默中行進。
執事嘴裡罵罵咧咧,但是卻不敢讓人聽見,亨利撥開女兒額前濕潤的發絲,放松了左肩,讓她睡得更舒服一些。
走了很久,亨利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和身邊的妻子對視了一眼,又望向了遠方的那處營地。
營地外圍著拒馬,拒馬後豎立著許多帳篷,太陽已經西斜,炊煙嫋嫋升起,他們好似聞到了空中的香味。
然而這只是幻覺,現在他們能聞到的只有汗臭味和酸臭味而已。
執事看著營地,松了口氣,用沙啞的聲音說道:“走吧,就是那了,正好能趕上晚飯。”
他已經沒了繼續大喊的力氣,就連嗓子都變沙啞了,執事因為喉嚨乾澀咳嗽了兩聲,帶隊走進了營地。
營地的木門兩邊或坐或站的幾個士兵正在吃著麵包,看著他們大口吞咽的樣子,難民們都不禁咽了口口水。
那麵包一看就知道是高級貨,能夠大口吞咽還不怕被劃傷喉嚨……
這種麵包,他們肯定吃不到。
守衛大門的士兵掃了他們幾眼,然後把眼睛放在了亨利身上。
“那是什麽?”一個士兵嚼了幾口,把麵包咽下之後,用下巴指了指亨利妻子手中的布袋。
“是,鋤頭和柴刀……”亨利抱著女兒的手緊了緊,緊張地回答道。
士兵們商量了一下,然後對著亨利搖了搖頭,“不行,這些東西不能帶進去,我們可以換錢給你,但是這些——”士兵指著鋤頭和柴刀,擺擺手,“不能帶進去!”
所有人都在看著他們,女兒把頭轉向了一邊,妻子握緊了手,而亨利……
他的視線越過幾個士兵的肩膀,投向營地之中。
同樣是衣衫襤褸,但是他們卻在大聲說話,來往走動。
看到這一幕,亨利就下定了決心。
“不帶進去,不帶進去。”亨利搖著頭,問道:“我們不帶進去的話,就能進去了嗎?”
“可以,只要這些不帶進去的話就可以進去了。”
一個士兵向後叫了一聲:“格林姆,人呢?”
“來了,來了。”
一個被人叫做‘格林姆’的瘦子從營地中走出,和其他人不一樣,他身上穿著完整的衣服,腰上還系著一個布袋。
眼睛轉了轉,就發現了亨利。
他走了過去,低頭看了鋤頭和柴刀幾眼,自顧自地把兩件東西抽了出來,拿在手中。
“把手伸出來。”
亨利聽話的伸出了右手,然後十二枚銅子就落在了他的手中。
他驚訝地看向了那個瘦子,瘦子一手拿著鋤頭,一手拿著柴刀,說道:“這兩件東西都舊了,所以我只能付給你十二枚銅子,如果沒問題的話,就進去吧,晚餐時間到了。”
就這樣,亨利進入了難民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