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臉不爽的黑龍背著女仆走在了冷清的街道上,別說是行人了,有些屋子的主人都已經消失了。
他們逃離了這座城市,有些閑錢的人都離開了,和那些商人與貴族一起,逃離了這座‘可怕’的城市。
接二連三的爆炸案,還有今天在城市的西南方,距離格林蘭治的貴族莊園上空的戰鬥,讓他們那原先就已經飽受折磨的神經不堪負重。
崩斷的神經摧毀了他們的意志,收拾好了家什之後就逃離了這座城市,原本對於國王、對於貴族的那麽一丁點信任也消散殆盡,雖然不一定能逃多遠,也不一定能活下去,但是他們就是想要逃離這座城市。
生怕被卷入混亂而丟失性命的人們都逃走了,剩下的只有一些沒有錢離開或者是舍不得離開的‘可憐人’——而這些人,則是在克雷洛夫三世計劃中,‘新生’格林蘭治的主體。
不管有沒有正式身份,不管是什麽種族,只要他們在進行人口普查時還待在格林蘭治,那麽他們就能夠獲得一個‘格林蘭治人’的身份。
街道蕭索,少許還在開門營業的店鋪主人靠在無人光顧的店鋪門口,苦悶而絕望的看著空無一人的街道,甚至就在塞萬提斯背著瑟琳娜走過門前的時候,也只是抬起眼瞼看了一眼。
作為一個王國的首都,格林蘭治十分富有,格林蘭治人在其他地區也有‘富有的王都人’這樣的別稱,但是富有的只是少數人,對於平民來說,‘一個家’就幾乎是他們的所有財產了,家中的積蓄並不足以讓他們離開格林蘭治,去往別的地方生活。
一隊眉宇間帶著疲倦的城衛兵從黑龍和女仆的面前經過,為首一人看了塞萬提斯胸前為了避免麻煩而戴上的家族紋章一眼,歎了口氣,從他們的身邊路過,繼續巡視著這個初現蕭索的王都。
他們是克雷洛夫三世為了預防在這個時期有什麽大膽的人趁亂做什麽惡事而派出來的,這裡可是格林蘭治,就算再‘破落’,那也是柯洛王國的王都!
在這裡……邪教徒很多。
人聲鼎沸的格林蘭治一去不回,下午的陽光照在人們的身上,可是這些‘被剩下’的格林蘭治人一點也感覺不到太陽散發的熱量,反而感覺自己一絲不掛的身處於嚴冬之荒野——渾身冰冷,就連心臟和血液都涼透了。
以往的這個時間,格林蘭治是十分熱鬧的,不管是哪個城區,此時都應該是人來人往,歡笑聲與說話聲應該填滿了整座城市,讓這座曾經繁華的城市熱鬧非凡,而這樣的熱鬧會一直持續到晚上十一點之前,在十一點之後,喝醉了酒的醉鬼才會回到家中酣睡,至此,格林蘭治將會陷入沉寂之中,直到第二天的清晨。
但是現在格林蘭治失去了熱鬧,迎來了迷茫。
迷茫的人們坐在家中,似是無所事事,而絕望的人們仰望天空——然而,陽光仍舊燦爛。
趴在塞萬提斯背上的女仆還看到了神殿衛隊整裝待發,在街上巡邏,為這個王都維持著最後的秩序,但是他們的臉上也如同很多人一樣,一樣帶著失望和迷茫。
雖然這些神殿守衛都有著自己的信仰,但現在他們是在為自己和家人的未來而感到迷茫。
女仆看著這幅景象,微微歎息了一聲。
格林蘭治可能會蕭條一段時間了,之後能不能恢復過來還需要看克雷洛夫三世能做到什麽地步,但是經濟蕭條一段時間已經是可以預見的了。
他們兩個最後沒能把深淵煉魔和埃斯特姆殺了,
除了那頭被召喚出來的角魔之外,都讓它們給跑了。 不說埃斯特姆那頭奪心魔,深淵煉魔就算再怎麽弱,那也是一頭深淵煉魔,極其凶殘的外表很容易讓人忽略它們那即便是在魔鬼中也是數一數二的頭腦,作為傳奇種族的一員,那頭深淵煉魔沒能書寫‘自身的傳奇’,但畢竟也是‘傳奇’,隻想要逃跑的話,還是能夠跑掉的。
不過黑龍和女仆都讓它們付出了足夠的代價,都受到了程度不一的傷,其中那頭深淵煉魔還斷了半支手臂,短時間內是不可能恢復過來的了。
他們並不關心瓦略公爵怎麽樣了,那是克雷洛夫三世的工作,和他們沒有什麽關系,所以也就沒去查看一下瓦略公爵莊園裡的情況。
那頭魔鬼既然出現在了那裡,那麽肯定就和瓦略公爵撇不清關系,現在克雷洛夫三世直接往瓦略公爵身上栽贓‘謀殺兩位大貴族’的話,也不是不可以的,畢竟他之前就有這個嫌疑,既有作案時間也有作案動機。
地方派大貴族被策反了一個,被暗殺了兩個,瓦略公爵也不乾淨,結果到頭來能夠扛大旗居然就只有埃爾法羅侯爵一個,而且還不知道他是否也是‘乾淨’的,但至少現在看來還是‘乾淨’的。
黑龍背著女仆回到了‘家’,一眼就看到了在門前不斷踱步的丹尼爾和看到他們回來之後一臉驚喜的瑪琳娜。
“夫人,老爺!你們回來啦!”
瑪琳娜動作幅度很大,驚醒了靠在她肩膀上睡著了的安娜。
“瑟琳娜小姐,你們終於回來了!”丹尼爾也是驚喜滿面。
可能是感覺有些失禮,他遲疑了一下,對塞萬提斯俯身行禮,“見過公爵大人。”
“公爵?!”瑪琳娜和安娜異口同聲驚叫道。
她們只知道她們的老爺是一位貴族,但是卻不知道他是一位‘公爵’。
任何一個柯洛人都知道王國只有兩位公爵——原本是有四位的,但是在五百多年前那場叛亂之後,有兩位公爵永久除名,埃爾法羅侯爵的爵位原本應該是‘公爵’,但是由於幫助叛軍掀起叛亂而被降爵,又花了一百多年才成為了侯爵。
自那之後,王國就只剩下了兩位公爵,這才是如今王國出現了領地分散而零碎的情況的主要原因。
安娜狐疑的看了塞萬提斯幾眼,總感覺他不可能是一位公爵,不僅是因為沒什麽架子的問題, 還因為他太幼稚了,別說是一位公爵了,和安娜心目中的貴族形象一點都不一樣。
但是眼前這個看起來就像是貴族一樣的男子也沒有理由騙她們……但是,公爵就住這破屋子?
丹尼爾一臉難色的躊躇道:“瑟琳娜……夫人,那個,我想……”
女仆趴在黑龍背上,眯著眼睛問道:“你也要離開格林蘭治了?”
“呃,是,是的……”丹尼爾吞吞吐吐答道。
“所以這棟房子,你就不要了?”
丹尼爾沉默不語,最終還是歎了口氣,垂頭喪氣道:“……是的。”
丹尼爾想起了自己之前那副急迫的樣子,不禁感覺臉上一陣陣的發燙。
“當然可以,我們也不是強買強賣的黑商。”女仆笑著說道。
這棟房子賣不賣其實並無所謂,他們又不是窮瘋了,兩千‘拉蒂妮亞’金幣對於丹尼爾這樣的小貴族來說可以說是掏光家產的了,他這個時候才來與他們商量,也就是說他之前是真的有用兩千‘拉蒂妮亞’買下這棟房子的意思了。
欺騙這麽一個老實人,瑟琳娜還真有些過意不去。
丹尼爾憋紅了臉,拿出那紙契約,塞入了塞萬提斯懷中,然後低頭帶著自己的管家上了馬車,不再對格林蘭治有半點留戀。
塞萬提斯拿著契約,看著離去的馬車,啐了一聲:“呸!窮鬼!”
女仆又氣又好笑地敲了下他的腦袋,然後看著那紙契約,笑了起來,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出來那麽久了,我們也是時候該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