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在這個緊張時期,你親自上門來找我,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適?”魯爾諾捧起茶杯,輕啜一口,笑呵呵地問道。
窗外大雪紛飛,又是一年冬天的到來,距離魯爾諾死亡的時間也越來越近。
庫爾庫特帝國的變革仍未完成,甚至可以說是卡在了一個較為尷尬的階段上,就是在這種時候,魯爾諾不僅沒有感到焦慮,反而心態變得更加平和。
他的這一種心態變化讓瑪吉·易瑟感到很是不解,如果計劃遲遲不能推進的話,他很有可能就會帶著遺憾死去……
“雖然您已經不再是法師協會的首席,但您還是我的老師,作為一個學生來看望老師,這有什麽不對的嗎?”
瑪吉·易瑟面色平靜,但神色陰沉。
魯爾諾瞥了他一眼,又把注意力轉到了窗外。
魔法皇帝只聽到他的老師這般向他輕聲詢問:“這個冬天,聽說柯洛王國的那位國王也像悲鳴之風公國一樣,出手救助平民了,你呢?做好準備了嗎?”
瑪吉·易瑟垂下眼簾,歎息道:“我也只能在皇室的領地裡這麽做,其他的領地……我可就做不到了。”
“窩囊嗎?”魯爾諾又喝了一口茶,感受著口中彌漫開來的苦澀以及隨後而來的清甜,冷笑問道。
皇帝沉默了片刻,猛吸了口氣,沉重點頭,“……有點!”
如果只有悲鳴之風公國一個國家做出了這種事情,那麽那個國家就是一個異類;如果奧戈登帝國也做出了這種事情,那也只能說明這個帝國的國力已經強大到了可以做出這種事情的程度……
然而,現在就連柯洛王國都做到了,他們的帝國卻做不到!
每一個冬天,對於窮苦的平民而言都不壓於一次災禍,或者說,對於他們而言,這就已經算得上是一種‘災禍’,而且還是每年都會經歷一次的災禍。
幾乎每一個城鎮,每一年冬天,墓園裡或者城外都會出現凍死的人,區別不過是在於‘死者’家屬有沒有錢讓自己的家人葬入墓中。
並非每一個城鎮都擁有死神教會、受難教會或者光輝教會,沒有這些教會的話,想要葬入墓園幾乎是不可能免費的,如果不能好好安葬的話,死者就有可能會變成亡靈,而‘好好安葬’則需要一定的處理費用。
特別是在這個魔力濃度驟然提升的時代,亡靈誕生的幾率大大提高,如果不能夠好好處理這個問題,可能就會出現更多的麻煩。
可是高高在上的貴族老爺可不會去理會平民的死活,反正就算出現亡靈也傷不到他們。
想到這裡,瑪吉·易瑟的心情便越發沉重。
想到自己曾經還為那些貴族辯駁過,他便感覺有些好笑,自己竟然也有過那麽幼稚的時候。
都三十多歲的人了,還那麽‘天真’的認為就算這個帝國繼續這樣下去,也不會出什麽岔子……
貴族的存在已經嚴重地拖累了帝國的發展,只要他們還存在一天,就會一直妨礙他對這個帝國的統治,就會妨礙帝國的進步與發展。
因為只有‘守舊’,貴族才能夠擁有更多,所以他們根本不會去改變什麽。
哪怕是這個世界已經出現了‘魔能機械’和‘工廠’,他們也只會將這些東西死死地攥在手中,而不會讓其擴散出去。
這群短視的家夥根本不會看到悲鳴之風公國的欣欣向榮正是建立在‘技術擴散’上的——至少有其中一部分的原因。
可是貴族大多都認為,只有掌握在自己手裡實實在在的財富才是自己的,看不到更多的隱形財富。
“從以前開始,我就覺得那群家夥是一群禍害,只不過一直沒有特別好的辦法解決這個問題。”魯爾諾拿起茶壺給自己續了杯茶,漫不經心地說,“我們的社會從很久以前就開始不斷的輪回,幾乎每一次都是到了‘貴族製’就終止了,如果沒有外來的思想,恐怕我們永遠都要在原地踏步!”
慢慢飲下杯中如春夏時節生機勃勃的草木一般碧綠的熱茶,老人舒暢地呼出口氣,“實際上呢,這種問題不單單只有我們世界出現了,其他世界也出現了類似的問題,這幾乎是‘超凡’世界的常態。”
“力量的強大壓製了思想的變革和發展,讓許多超前的、先進的思想都無法得到驗證,自然也就沒有用了,只能夠在現有的體制下研究更多的東西,然而這些東西早就在幾千、上萬年的時間裡被全部挖掘……也是直到現在我才知道,原來‘貴族製’是這麽落後而愚昧的東西。”魯爾諾眯著眼睛發出了一聲感慨,而他的學生也將這一切都聽到了耳中。
瑪吉·易瑟雖然是魯爾諾·盧切斯的學生,可是在魔法的研究上,他並不是一個很有天賦的人,所以一直以來,他都在專注的學習自己老師身上有關‘政治’的那一面。
宮廷法師協會的首席不僅要是一位強大的傳奇法師,還必須要是一位‘政治家’。
他的老師看得很清楚,但無奈受限於眼界和知識,一直沒有能夠對‘政治制度’的這個問題做出一個讓自己也能夠滿意的答案。
“哦,對了,最近進步教會的那把火燒得怎麽樣了?”魯爾諾突然想起了這件事,便笑問道,“和我們計劃之中的那枚棋子相處得怎麽樣?”
聞言,皇帝就愣住了,然後沉著思考了半晌。
他的老師不可能不知道這些事情,之所以要這麽問,就是要考察他。
“信仰進步女神的貴族已經初步統一了意見,開始把戰爭的一部分從‘武力鬥爭’轉移到了‘思想鬥爭’上,我認為他們這次做得很對,不然的話,以他們那微薄的力量根本無法擊潰‘貴族階級’,能夠擊敗一個階級的,只有另一個階級。他們現在在做的,就是統合另一個階級的力量,以此來開辟另一個看不見的戰場!”
聽著自己學生的講述,魯爾諾微微頷首,但不置可否。
“不過平民能做的事情終歸不多,而且就算做了,也很容易讓自己陷入危險境地,如果不是到了必要時刻,平民根本不會奮起反抗。”說著,瑪吉·易瑟搖著腦袋,不住歎息,“雖然那些貴族較為開明,而且還準備轉變政治制度, 主動轉向那位女仆長所說的‘集中製’,但介於他們已經與周邊的貴族開戰,其他貴族根本不會給他們發展的時間,除非有外力相助,否則他們成功的幾率屈指可數。”
“關於這個,你就放心吧,那位女仆長早就安排好了一切……”魯爾諾笑了笑,哪怕他沒有親耳聽到相關的消息,但隻用猜也能猜到,“現在你要做的,就是穩住那些大貴族,不要讓他們出手去幹預這些事情,然後靜觀其變就夠了!”
看著老師臉上的燦爛笑容,魔法皇帝緩緩點頭。
盡管他有些不太相信,但既然老師都這麽說了,他就暫時袖手旁觀,等待結果出現好了。
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比他的老師更加熱愛這個帝國,就算是他自己也一樣——他不認為自己會比自己的這位老師更為熱愛這個帝國!
帝國已經病了,病得很重,所以必須要下猛藥。
“好了,現在給我說說我們的那個棋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