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已經很清楚了。

‘還有話要說嗎?沒有話要說的話，就去死吧！’——大概就是這麽回事。

這話聽起來雖然有些咄咄逼人，可是在老人聽來，反倒是覺得這件事還有的談。

“大公閣下，有件事我想不明白……”老人臉上泛起了一個僵硬笑容，可是在那一臉皺紋的映襯下，怎麽看都不覺得和藹。

“您是怎麽知道我們會出現在這裡的呢?”老人拇指摩挲著長杖的杖身，而聽到這個問題之後，跟在他身後的教眾眼皮一跳，心中頓時忐忑不已。

“按道理來說，我們一路藏蹤匿跡，已經盡量避開了所有人的視線，所以應該是萬無一失的才對……”

老人忽然倒吸了一口涼氣，有些納悶的問道:“怎麽您卻出現在這裡，等著我們了呢?莫不是……”

跟在老人身後的瘟疫教會教眾聽著老人的話，登時冷汗直冒，緊張的看向了對面的那頭黑龍。

現在他們只能夠祈禱那頭黑龍不會‘指認’他們自己，因為他們所有人都知道，這位‘使者’心狠手辣，哪怕沒有任何證據，只要那頭黑龍‘指認’了某個人，那麽下一刻，使者就會馬上‘清理門戶’。

然而，就像是老人猜測的那樣，這件事情確實還‘有的談’。

“……計算，引導，以及那麽一點小小的運氣！”

沉吟片刻後，塞萬提斯冷聲說道:“你們的一切行動其實都已經在了我們的計算之中，難道你們真的以為，現在的悲風公國真的找不到你們埋下的那些臥底嗎?早在你們行動之前，我們就已經發現了那些人的身份，而那些‘假消息’，就是我們特意讓他們傳遞給你們的！”

“否則，你真的以為那些消息能夠傳出去嗎?”

看著黑龍臉上那副平靜的表情，老人沉默了。

看來悲風公國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厲害，要想要找到他們埋下的那些棋子，除了情報系統要十分突出之外，還需要有很強的‘掌控力’。

如果命令不能夠在其他領地中完美執行的話，那麽無論情報系統如何優秀，都是無濟於事的。

雖然早就聽說了那位女仆長完成了這個國家的統一，隱隱開創了一個新的政治體制，可是他們也沒能預料到，這不僅僅只是表面上看來如此，實際上，那位女仆長真的已經掌控了整個國家。

不只是貴族們向那位女仆長臣服了，而是他們‘獻出’了自己的領地。

這讓老人有些難以想象，究竟是怎麽樣的一個人，才能夠在這個大環境之下，完成這等‘偉業’?

人們早就已經習慣了每個貴族都是自己領地的‘主人’，而國王不過是所有貴族的領導者而已，可是現在，那位女仆長卻真正成為了一個國家的主人。

這實在是太可怕了！

老人捋清了這一切之後，就感覺到了一種震撼在心中蔓延。

不管他是什麽，哪怕他現在是悲風公國的敵人，可是他覺得自己也不得不向那位女仆長表示自己的尊敬。

這真是令人難以置信，古往今來無數霸主賢王都沒有能夠完成的宏偉業績，居然讓一個女人完成了，這不得不令人感到敬佩。

“當然，這也有你們的人的功勞在內。”

就在老人一邊警惕著，一邊思索撤退對策的時候，黑龍又開口了。

塞萬提斯嘴角微微一翹，“如果不是因為那些棋子將假消息傳遞給你們，誤導了你們的判斷，讓你們的前進路線和進入公國的大致方向都在我們的計算之中的話，那麽我也不可能在這裡守到了你們。”

“除此之外，

有幾個人也功不可沒！”他抬手一指老人身後，笑道:“沒有驗證過假消息，就倉促決定路線的人，是誰呢?我覺得我們需要感謝一下他。”

“哦……”老人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不，使者大人！”

在老人的身後，被他喚作‘凱爾特’的中年男人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我之前做過確認了，那不是假消息！真不是……”

凱爾特正在哀求著，卻看到了老人慢慢地側過了頭來。

他瞪大了雙眼，嘴巴大張著，哀求的聲音都被堵在了喉嚨裡，此時，原本還站在他身邊的其他教宗都離開了他的身邊。

“可憐的孩子呀……”

老人滿目慈悲的搖了搖頭，“這不是你的錯，錯的是我呀，你為什麽要道歉呢?站起來，我可以再給你一個機會……”

凱爾特身體一震，嘴唇顫抖著，雙手扶著地面，讓早已發軟的雙腿支撐著身體，慢慢站了起來。

塞萬提斯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們，嘴角那一抹微笑一直沒有散去。

凱爾特腦袋低垂，雙眼無神的盯著地面，因為他知道他接下來要面對的是什麽。

老人微笑著握緊了手中長杖，背對著凱爾特歎道:“讓我們把一切判斷都交給冕下吧！”

“如果你能夠在冕下的審判下堅持下來的話，那麽就說明你無罪，如果不行的話……”老人歎了口氣，“那麽就說明，你有罪。”

塞萬提斯看到老人手中長杖一頓，但是卻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想了想，他恍然大悟，看向了孤零零站在老人身後的那個中年男人。

“呃……”

凱爾特身體開始了顫抖，他突然抓住了自己的脖子，像是突然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一般，雙眼向外突起。

一種燒灼感忽然就出現在了他的咽喉中，不斷的刺激著他的神經和大腦。

“不！冕下，不……”

凱爾特用著自己最後的力氣嘶喊著，可是卻好像有什麽東西扼住了他的喉嚨——不是他的雙手，而是別的什麽東西！

腐朽的氣息突然從他身上彌漫出來，幾股臭氣從他身後排出，灰綠色的惡心氣息頓時包裹住了凱爾特整個人的身體。

“噫！”黑龍咧了咧嘴，滿眼厭惡。

凱爾特的喉嚨開始腐爛了，從這一刻開始，他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身體的腐爛開始蔓延，從喉嚨開始，脖子以下部位的皮膚和毛發突然變得乾燥、乾枯，肌肉開始萎縮，巨大的痛苦像是潮水一般襲來。

明明身體已經開始腐爛，可是卻還能夠感覺到痛楚。

首先是體表，而後是內髒，如果現在剖開這個原本壯碩的中年男人的身體的話就會發現，他的所有髒器都已經萎縮成了如同一個果實一樣的東西， 軀殼裡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脖子以下的身軀變得佝僂，可是頭顱卻還保持著原樣，這讓凱爾特能夠在感受到極大痛苦的同時，保持住頭腦的清醒。

這是懲罰！這是神罰！

兩行血淚從凱爾特的臉上淌下，他的眼前已經是一片黑暗，他什麽都看不見了，但是，耳朵卻還能夠聽到老人那輕柔的歎息:“可憐的孩子啊……”

老人轉過頭來，滿臉哀愁地搖了搖頭:“這真是可惜啊……凱爾特這孩子竟然沒有撐過冕下的考驗。”

塞萬提斯有些苦惱地抓了抓自己的頭髮。

“噝！那個……其實剛才都是我騙你們的，剛才站在這裡的都是我的一個幻影。其實我根本不知道你們會從這裡來，只是我把很多個幻影放在了每一個你們可能經過的路上，剛才我只是為了拖延時間而已，可是沒想到……”塞萬提斯無奈的歎了口氣，“你居然真的動手了……”

老人的笑容凝固了，而站在一邊的教眾也都愣住了。

塞萬提斯聳了聳肩，滿臉委屈，“我的背後就是我的領地了，怎麽我也不能把你們放進去吧?”

老人臉上的微笑慢慢消失，他深吸了一口氣，“大公閣下，您這個玩笑太過分了……”

老人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這頭黑龍，看著他臉上那副委屈的表情，登時火氣直冒。

“所有傳奇都有著自己的執念，所以我們每個人都是‘固執’的，而這種固執又源自於心靈——”

老人攥緊了手中長杖，怒極而笑。

他面容猙獰，咬牙切齒問道:“大公閣下，能讓我看看你的‘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