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逐影者們進入巴別塔之前，修爾就把莫瑞婭的一顆橡實遠遠的扔到了高塔外面的土裡，當時看上去只是在相互嬉鬧，機械體們也沒有在意，至於那些機械獸，更不會對一顆植物的果實有什麽反應，按莫瑞婭的話來說，它們又不是修爾，怎麽會對植物起反應呢。

　等到大家都進了巴別塔，機械體們的關注重點已經轉移到塔內的逐影者和朝聖者們身上的時候，沒人注意到，塔外的那顆橡實突然裂開了，一顆不知名的種子從橡果裡掉了出來，隨即沒入土裡，迅速生根發芽，轉眼間，就化作了一根細小的蔓藤。..

　很快，在爬來爬去巡邏的機械獸之間，就多了一根不起眼的蔓藤像活蹦亂跳的動物一樣遊走，速度雖然緩慢，但始終沒有停歇，就連遍布高塔四周的監控設備，都忽略了這根持續改變位置的植物，讓它輕松的接近了高塔外牆，隨即開始向上攀爬。

　實際上，高塔外面也有不少監控設備和防禦武器，但同樣也有不少攀緣植物，高塔外牆到底並非金屬而是石質的，很難防止植物生長，而且也沒有必要阻止植物生長，畢竟在這個世界裡，還從沒有過植物聽從生物的命令，成為他們幫手的先例呢，機械體再小心也不可能想到，帕瓦帝加會有林精這種半植物半生物的奇葩存在，

　於是，蔓藤作為莫瑞婭的眼線，開始像塔頂滲透，這也是逐影者們早就準備好的備用計劃。在進入高塔之前，修爾就已經想到，機械體很可能不允許他們登上頂層，如果他們強行衝上去，就必然和機械體正面開戰。

　這並不是什麽好選擇，被成千上萬的機械體集火攻擊實在太危險了，而且薇在檢查機械的城市網絡時，曾經在它們的信息庫裡，看到過巨型金屬傀儡的資料，那些七八米高的巨型傀儡無論是力量還是防禦力，都會對逐影者們形成壓製，再加上比帕瓦帝加先進的多的重型能量武器，一旦開戰，說不定就真要減員了。

　因此，逐影者們制定了備用計劃，由大家在內部正面交涉的同時吸引注意力，而真正的探索者其實是莫瑞婭的蔓藤，這樣兩邊只要有一邊成功登頂就可以了，畢竟高塔頂層並非密封結構，想要進入並不困難。

　然而，誰也沒想到，莫瑞婭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還在向上爬，這是什麽見鬼的事?

　“你現在周圍的環境是什麽?”修爾皺著眉問道，“有什麽變化嗎?”

　“環境?”莫瑞婭呆呆的環顧四周，“我周圍圍著一群人，還有個笨蛋在追問我周圍的環境是什麽……哎呀。”

　修爾面無表情的收回敲在這隻不分場合的笨蛋鹿頭上的拳頭，沒好氣的說道:“正經說話，現在不是搗亂的時候。”

　“好吧，好吧，其實環境挺奇怪的。”莫瑞婭委屈的捂著頭，苦著臉說道，“從視覺上，我就漂浮在空中，根本看不到周圍有任何物體存在，更別說那麽明顯的高塔了，向下倒是可以看到塔頂，和咱們從下面看到的沒什麽區別。但是從觸感上，我可以確定，蔓藤是攀附著實體的，而且還在一直向上延伸，也就是說，巴別塔絕對不止咱們看到的那麽高，它至少比咱們看見的塔高一倍。”

　“見鬼，是幻象嗎?”修爾皺著眉思索了片刻，“米婭，有類似的法術能做到嗎?”

　“法術倒是有類似的，不過很難做到這樣完美。”山精靈的聲音，從空無一物的位置傳了出來，其實兩位法師並沒有留在塔外，而是始終跟在逐影者們身旁，“一些強大的傳奇法師，的確可以用法術把自己的法師塔隱去或者遮蔽一部分，但是要不就完全看不見，要不就能明顯看出法師塔不完整，像這樣隱去一部分，然後塑造一個虛假的外形替代原本的形象，還讓咱們都看不出破綻，恐怕沒有誰能做到。”

　“呼，幻術也不行嗎?”修爾手指叩打大腿的速度越來越快，他不知道至高主腦什麽時候會出現，一旦至高主腦出現，就很難再像現在一樣自由討論，否則就太失禮了，但不提前弄明白到底是什麽情況，那隨後的談判中很可能會失去主動，也就難怪他越來越急躁了，“薇，你們的科技有可能實現嗎?”

　“指揮官閣下，有這個可能，但我們沒製造過類似的設備。”薇淡漠的聲音，此時在修爾聽起來卻像神音一樣動聽，“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全息投影技術的高級應用方式。”

　“很好，說的對，就是這個。”修爾認真的點頭，“但是最好用我們能理解的語言再說一遍。”

　“指揮官閣下！”薇的聲音裡又一次帶上了微妙的鄙夷，“沒聽懂就請不要誤導人工智能的判斷。”

　“咳咳，薇，時間緊迫，不要岔開話題，回答問題。”

　很顯然，某個幹練的女軍人一定又在虛擬空間裡對指揮官的投影拳打腳踢了:“以前在星際大開拓時代，類似的技術常被用到，當殖民船登錄一個新星球時，會建立一個前哨殖民地，供第一批開發新星球的殖民者居住。由於大多數星球都不是宜居星球，殖民地往往會建立一個全封閉式結構的生態穹頂，隻把穹頂內部調節成宜居環境，這樣才不會影響殖民者的生存。”

　“但這樣做也有很大問題，由於空間有限，殖民者們無法自由活動，再加上遠離母星，很容易產生心理問題，在這種封閉環境下，一旦有人產生心理問題，很可能導致災難性的後果。”

　“因此，那時候的生態穹頂，往往自帶全息模擬系統，由穹頂的外壁模擬出和母星類似的環境，比如藍天白雲一類的東西，雖然殖民者明知道這些是假的，但視覺被欺騙之後，內心自然而然的會產生變化，比原本放松很多，心理問題也大幅度減少了。”

　“你說以前，也就是後來就不用了?”修爾奇怪的問道，“這種方法很人性化啊，為什麽放棄使用?”

　“因為到近代，哦，就是我故鄉世界的近代，宜居化改造技術發展，改造速度極大加快，往往只要幾個月時間，就能把一顆星球初步改造，滿足殖民者的基本生活需求，因此根本沒必要再用生態穹頂和全息顯示了。”

　“好吧。”修爾摸摸鼻子，舉得自己的問題很蠢。

　“當然，那只是全息顯示的一種應用方式而已，還有很多其他方式，像指揮官閣下形容的高塔，應該就是其中之一。實際上指揮官閣下看到的高塔，只是投影出來的幻象，但和現實中的高塔重疊了，因此無法分辨出它幻象的本質。而高塔上面的部分，則被模擬成了藍天白雲的樣子，以此騙過了大家的觀測。”

　“也就是說，只有高塔這部分是假的了?”修爾追問道，“咱們看到的其他東西都是真的?”

　“無法判斷，指揮官閣下，我沒有配備合適的觀測設備，無法觀測那麽遠距離的東西，我只能說，至少咱們周圍的一切，比如說地面，植物，還有這些桌椅，都是真實的。”

　“那麽無法排除天空之城和巴別塔其實是存在於一個……那叫什麽來著……哦，存在於一個生態穹頂之內了?”

　“還是無法判斷，指揮官閣下，只能說有這個可能性，但可能性不大。”薇不確定的說道，“一般生態穹頂，都只會在生態壁上設置全息顯示，從沒有單獨把一座塔藏起來的先例，這樣做不合邏輯，也毫無必要，更大的可能，還是這座塔上有什麽秘密，讓他們必須隱藏起來。”

　“我倒是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修爾眯著眼睛思索道，“莫巴克，還記得你的地質檢測嗎?”

　“當然記得，隊長。”莫巴克摸著絡腮胡子，粗聲粗氣的說道，“沒錯，土層分布太標準了，標準的都有點假了。”

　“嗯，仔細想想，自然生成的土層，很難保證如此標準，如果土層是人造的，反而就能解釋了。”修爾看了看迪莉婭，最終決定還是繼續說下去不對她隱瞞，“不光是土層，如果這裡真是在某個人造空間裡，很多東西就都能解釋了。”

　“比如說， 為什麽城市之間無法交流?不是因為有機械體攔路，而是因為人類根本無法離開生態穹頂，為什麽連機械體也不允許離開巴別塔的覆蓋范圍?因為他們也不知道這是個封閉空間，一旦離開范圍，就會揭破真像。為什麽機械體有飛行禁令?因為不能讓飛行器飛的太高太遠，否則就會把穹頂撞破了。”

　“但是修爾，有一點說不通啊。”薩芙怯生生的說道，“浮空城飛的那麽高，也沒有把穹頂撞破呀。”

　“說不定是因為穹頂的高度本身就高於浮空城呢。”

　“但是，那就沒必要把高塔上部分遮蔽了啊。”薩芙看著修爾的表情，小心翼翼的反駁道，“還是沒辦法解釋為什麽要這麽做，而且，又是誰做的這些事呢?”

　修爾沉默了，的確，他的猜測可能有一點道理，但有太多問題無法解釋了。

　“我……”修爾突然住口了，迅速散去了隔絕領域，同時，蜜莉蒂也收起了繚繞的黑氣，因為中樞們退出去的門已經再度打開，小女孩形象的思維中樞重新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