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主的意志，不是我等凡人可以擅自揣測的。”凱麗的聲音像是在談論一件和自己毫不相關的事，“目標到底是神聖之心，還是其他什麽東西，我並不清楚，但它並不影響這次的任務。”

　“就和出發前約定的一樣，我會帶大家找到目標的位置，然後用聖物收取目標，交給你們帶回來，至於我會怎麽樣，似乎和你們沒什麽關系吧。”

　“的確沒什麽關系，你從一開始就說過，我們隨時可以放棄你。”修爾面無表情，冰冷的說道，“但是，你不說清楚，我們又怎麽能相信，收取目標真的沒有影響?萬一收取了目標以後，這片靠它撐起來的異界投影突然崩潰，那就和我們有關系了。”

　“並不會這樣，因為……”凱麗猶豫了片刻，還是說了出來，“吾主和對方有約定。”

　“對方?”

　“你剛才說過，這個世界的水之神是個完整的神靈，你說的沒錯，她的確是為成熟的真神，但是現在，她的信仰已經徹底斷絕，陷入了消散的邊緣。如果不是一次意外的話，也許過不了一兩年，她就會徹底消散了。”

　“你說的意外，應該是指異界投影吧。”修爾若有所思的說道，“異界投影連高等靈魂都無法複製，更別提水之心或者神靈這種規格外的存在了，理論上來說，她是不可能出現在投影世界裡的。但是，她可以用另一種方法偷渡到投影世界，就像……咳咳，總之，只要掌握好時機，偷渡到投影世界並非不可能的事，雖然對凡人來說，掌握這個時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但是對神靈來說，哪怕是即將消散的神靈，也不會太難。”

　“嗯，她就是偶然發現異界投影的生成，才借此機會逃到了這個投影世界裡，然後向帕瓦帝加發出了最後的求救信號。吾主和這位神靈是同源的，所以接到了求救的信息，但主不可能直接降臨，所以由我來代替吾主，向她施以援手。”

　“但是你始終沒有說，怎麽才能避免投影世界崩壞。”

　“我是吾主的降臨載體之一，你應該明白了吧。”

　“呵呵，果然如此。”修爾譏誚的笑了笑，眼神說不出是嘲笑還是憐憫，“神降之體。”

　神降之體，是絕大多數聖職者求之不得特殊體質，針對某一個神靈，可以承受該神靈意志和力量的直接降臨，而不至於被神靈的意志同化，這樣的體質一旦被發現，就會被推上該教會的高層。

　每個合格的教會大主教，都一定是神降之體，包括暗月教會莉莎也一樣，只有實在找不到神降之體，才會讓普通聖職者擔任大主教一職。

　對於聖職者來說，這是無上的榮譽，也是通往教權最快的捷徑，然而在極特殊的時刻，神降之體也會意味著責任和犧牲，比如現在的凱麗。

　“找到目標以後，她會利用我的特殊性，把殘余的神力轉移一點到我體內，然後，由我代替她成為核心，暫時支撐這個世界，這樣她就可以藏身在聖物裡，和你們一起離開。當然，凡人身體能承受的神力並不會太多，但勉強支撐十幾天的世間還是可以做到的，足夠你們帶著聖物返回帕瓦帝加。”

　“到了帕瓦帝加，吾主的意志會在外接應，保證她可以順利抵達對面，你們當然也就不會有什麽危險了。”

　“就算是為了保證聖物可以順利返回帕瓦帝加，吾主也不會害你們，何況吾主還正式向暗月大人承諾過，絕不會有意把你們陷入死地，所以我從一開始就說，你們什麽也不必擔心。”

　後面的事，已經不需要再說了，所有人都可以脫離異界投影，唯獨作為支撐點的凱麗，絕不能離開核心位置。在所有人都脫離異界投影之後，脫離點的通道關閉，凱麗只能一個人留在這個世界裡，知道體內留存的神力耗盡，然後跟著崩潰的投影世界一起，在無盡虛空中化為虛無。

　逐影者們都想起，不久前修爾在私下裡和大家說的，他請求大家對凱麗友善一點，當時沒人知道為什麽，只是看在修爾的面子上才勉強接受，現在回想一下，對一個注定會孤獨死去的人，友善一點並不是什麽過分的要求。

　“為什麽選擇我們?”對凱麗的說法，修爾不置可否，追問道，“逐影者的團隊裡，我們不是最強大的，有幾隻同樣成熟的隊伍，裡面甚至有傳奇戰職者存在。同樣，我們也不是最有經驗的，據我所知，至少有十支逐影團隊經驗比我們更豐富。比實力，比名氣，我們都算不上頂尖，這麽重要的任務偏偏選中我們，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並不奇怪，如你所說，如果想找強大的隊伍，我們的選擇很多，比起最頂尖的幾隻，你們差得還很遠。”完全不知道什麽叫委婉，凱麗的話引來一陣乾咳，不過大家也早就看出來了，這人只會直話直說，因此誰也沒心思和她計較，只能暗暗咬牙。可惜，凱麗自己不知道會得罪人，自顧自的繼續說道，“而且，就算有朱蒂大人的介紹，我們也很難信任你們，直到朱蒂大人說了一句話。”

　“朱蒂大人說，論強大，你們比不上雪峰帝國的那兩隻團隊，論經驗，你們也比不上夜精靈瓦萊姆還有風神祭司費迪南德這兩隻隊伍，但是，第一，你們的距離最近，時間上來得及，第二，論穩妥，那些團隊都比不上你們。”

　“大主教打聽過你們的隊伍，從兩年前建立至今，為人所知的逐影行動超過十次，算上這位新加入的馬卡傑倫先生，還有包括達克男爵在內的幾位編外臨時人員，一共有十四人參加過你們的行動，人員損失為零。”

　“也許你們每次帶出的戰利品不如其他隊伍的多，但你們每一次都可以全員活著返回，這種損失度幾乎可以說是絕無僅有的。而這次任務，需要的正是這種穩妥，對吾主來說，只要你們能接受任務，就意味著這個任務已經成功完成百分之八十了。”

　“再加上得知你是暗月大人的神官，吾主就更堅定了把任務交給你的決心，為此可以親自向暗月大人交涉，甚至不惜立下重誓。”

　“這就是找你們的原因了，大主教說的果然沒錯，你早晚會發現的，一旦你問起就這樣告訴你，只是沒想到，你居然發現的這麽早。”

　“早?我發現的太晚了！”修爾重重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來，表情充滿了極端的憤怒，大聲說道，“早知道這樣，我就把報酬再加一倍了！反正你們是不惜代價也要找我，我就算再加一倍，你們最後也會同意的，我為什麽還要擔心開價太高把你們嚇跑了?”

　凱麗這次真有點呆了，嘴巴微張，吃驚地盯著修爾，就想看一隻怪物一樣，至於其他人，動作整齊的的捂著眼睛低下頭，已經不忍心再直視了。

　“咳咳咳，沒什麽。”乾咳幾聲重新坐下，修爾一本正經的說道，“習慣性反應，不不不，錯了，我是開個玩笑緩和一下氣氛，你這麽聰明，一定看出我的目的了吧。”

　“呃，啊。”凱麗呆呆的點頭，還沒脫離呆滯狀態。

　“很好，我就知道你能看出來。”修爾拿起桌上的儀式之斧把玩著，“為什麽不一開始就告訴我?也幸虧這個聖禮之物久遠的記憶不知被什麽東西激發了，讓咱們看到了過去的景象，我才能看明白你們水之神殿的目的，否則，我們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知道呢，那就太丟臉了。”

　“我們害怕……你們會阻止我們的計劃。”凱麗試探著問道，“大主教擔心就算進入這個世界，你們也會因為某些原因阻止我，所以才會選擇盡可能的隱瞞，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告訴你們。”

　“呵，你們也知道自己的計劃不合人情啊。”修爾譏誚的笑了笑，“讓我們親手把一個女人送上祭壇，順手再點上一把火，等於讓我們所有人背上親手殺死你的罪責，今後一直承受這份愧疚，如果你是我你會同意嗎?算了，你這人不可能懂得什麽是換位思考，問了你也白問。”

　凱麗的確不懂，所以只能直勾勾的盯著修爾。

　“放心吧， 定下來的交易不會改變，我們會按照你的意思去辦的。”修爾看了看隊友們，悠悠的說道，“他們也一樣，誰也不會阻攔你。”

　“我們並不讚同你的犧牲，但是我們尊重你的想法，我們不會試圖用自己的價值，去強行改變你的選擇。既然你認為這麽做是對的，而且寧可死也要這麽做，那麽我們如果攔著你，反而是在害你，所以，一切照舊。”

　修爾看了看身邊的逐影者們，大家的表情都很淡定，沒人表示反對。

　“謝謝你們。”凱麗起身鄭重的鞠躬致謝，“即便死去，我的靈魂也會感謝各位的幫助的。”

　“那時你連靈魂都沒有了呦。”莫瑞婭似有意似無意的補充道，“虛空之中，連靈魂都會湮滅，你回不了聖潔之湖的。”

　“那是我的榮耀。”凱麗罕見的笑了笑，笑容裡真的充滿了自豪。

　知道無法改變對方的想法，修爾暗暗歎了口氣:“那就這樣吧，今晚繼續在此休整，觀察夜間情況，等明天再決定何時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