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進入您的夢境，在您的夢裡做一個更深層的夢，就像您在的夢裡所做的那樣。”對於凱亞大人的疑問，修爾終於給出了答案，“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時間，帕瓦帝加已經沒有太多的時間，去尋找其他辦法解決迫在眉睫的危機了，甚至連驗證幾位大人提出的儀式是否切實可行都來不及，不久後的儀式既是嘗試，又是測試，而且還是孤注一擲，一旦發現不可行，或者萬一失敗，那整個扭曲虛空的萬千世界，都將再無未來可言。大家都知道，這樣根本沒有退路，實在太危險了，但誰也沒有其他辦法，因為時間太緊迫了，連儀式的準備都相當匆忙，再花時間去驗證?根本不可能。”

　想要入夢，於是就入夢了。

　面對著凱亞大人的最後的微笑，修爾隻覺得眼皮發沉，漸漸陷入了睡眠，漸漸沉入了夢鄉。是自己的夢鄉?還是凱亞大人的?修爾也說不好。

　一夢億萬年，這億萬年不知是自己的經歷，還是旁觀者的視角，總之，修爾只是在觀測的世界而已，一觀測就是無數年。

　在夢中，看到了創世之初的聖光閃耀，看到了光芒璀璨炫目耀眼的幼年虛空，看到了無盡虛空如熔爐般熾熱可以融化一切的童年時代，看到了無盡的塵埃像精力旺盛的青年那樣奔走碰撞匯聚成團，形成一顆一顆厚重的星辰，看到了虛空由懵懂跳脫走向沉穩成熟，萬千星辰擁有了秩序，形成了一個個穩定的星系，看到了成熟的虛空擁有了慈母的憐愛，孕育了一批批幼小而脆弱的生命，看到了慈母慢慢老去，幼小的生命茁壯成長，漸漸誕生了智慧。

　沒有悲傷，沒有恐懼，沒有喜悅，億萬年間，修爾沒有任何情緒，像一顆星辰、一塊石頭、一縷塵埃一樣，只是單純的存在，只是靜靜地旁觀，不生，不死，不滅，不以任何意志為轉移。

　也許，這就是當初凱亞大人露娜大人乃至所有實體神靈的經歷吧，修爾是這樣認為的，他們能走到今天，果然不是偶然和幸運可以解釋的啊。

　是的，絕非偶然和幸運，也許只有經歷過億萬年的滄桑歲月，目睹過虛空的誕生於衰亡，才會對這個世界擁有如此深沉的愛吧。

　“為了打破時間的阻礙，為了那場儀式能夠穩妥的舉行，在您的夢裡，我要成為神靈，至少擁有神靈的眼界和力量，而且能向您一樣，在夢中創造一個完整的世界。”睡著前的朦朧中，修爾呢喃著向凱亞大人解釋道，“我知道，夢境兩側的時間是不等比例的，夢外一瞬，夢中已是無數年，在您的夢裡，我可以擁有無窮無盡的時間，去觀察，去探索，去了解，去掌握，我可以做最好的準備，反覆重複那個儀式，直到測試出儀式的底線和效果。”

　事情就這樣發生了。

　懵懂而渺小的靈魂，無盡未知帶來的恐懼，對死亡和終結的本能的回避，一切的一切，讓虛空中的生命體在迷茫中尋求信仰，在信仰中尋求解脫，於是，突然有一天，冷眼旁觀了億萬年，從來沒有感情起伏的修爾，突然就擁有了感情，突然會為這群小東西的成功而暗喜，為這群生命的失敗而悲傷。

　修爾就像一個剛剛孕育生命的年輕母親，突然懂得了什麽是愛。

　一座座神殿林立而起，一座座聖像散發著無盡光明，修爾的名字，被虛空中的生靈競相傳頌，人們跪在聖像前，向修爾獻上虔誠與信仰。

　我是一，也是萬，我是起始，也是終結，我是創造，也是毀滅，我就是世間的唯一。

　這是修爾一開始就告知信徒們的箴言，並非吹噓，也沒有作偽，一切都是真的。

　“所以，在您的夢境裡，我會再做一個夢，或者說，再做很多個夢，每個夢中，我都會有意的創造世界，然後讓世界面臨我醒來的危機。”修爾用最後的清醒，迷離的說道，“對，沒錯，我既是創造者，又是觀察者，也是引導者，最後還會是毀滅者，我會引導自己的信徒們舉行類似的儀式，然後觀察儀式對自己的結果。也許有效，也許無效，但不管有沒有效果，您和我都不需要擔心時限問題，我們有充足的時間，我們可以進行無數次嘗試，直到某一天，我覺得時機合適了，然後……”

　“實驗體就從你變成了我。”

　“是的，第二步，就是在您的世界裡舉行儀式，我只是引導者，而您才是觀測者，也是評判者，由您來感覺儀式的效果，或許可以反覆感覺。這樣一來，我們就擁有了大量的實測數據，靠這些數據，大概足以推斷出儀式是否可行了。”

　神說，要如此而為，於是，事就這樣成了。

　脆弱的生命體們在修爾的指引下，感受到了世界末日的危機，開始試圖使用修爾提供的方式，度過這次毀滅一切的災難。

　然而……嘗試失敗了。

　恐懼與絕望壓過了希望和理智，混亂在生命體之間迅速蔓延，殺戮和戰爭取代了合作，或許為了不同理念，或許什麽也不為，只是單純的宣泄恐懼，涉及整個虛空的戰爭爆發了。

　毀滅，死亡，曾經的美好世界，變得猶如人間地獄，已經接近準備完畢的儀式，也變成了一紙空談。

　痛心，失望，在醒來之前，修爾孤獨的凝望著已經化作一片廢土的世界，把世界最後一幕景象深深刻進了腦海裡。在恆星爆炸和戰爭硝煙共同譜寫的旋律之中，秩序的世界被無序的黑暗一口口吞噬殆盡，修爾相信，終他這一生，都不會忘記這次夢境中的失敗，淒涼的終幕，將永遠銘記在他的心裡。

　黑暗彌漫，無序再臨，或許是受到最後一幕的刺激，修爾從夢中驚醒，輕輕歎息過後，又一次進入了深沉的睡眠。

　沒時間感歎了，要走的路還很長，無數次實驗在等著他，或許……也還有無數次失敗就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