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式耜失魂落魄地回到居所,再也不能說什麽了,偃旗息鼓。
羽翼豐滿,從此難製!
以前或許還有機會搞定老熊,現在真的沒機會了,熊文燦坐上了戰列艦,看著煌煌大觀的艦隊,不由得哈哈大笑,
“肖長榮奉熊小主之命,前來迎接熊大人!”一個精明幹練的年輕軍官上前道。
“肖司令辛苦了,有勞!有勞!”熊文燦識得做人也不拿大,連聲致謝。
看肖長榮就知道不是易與之輩,這廝與紅毛番多番大戰,做過領隊前鋒,受過長長紅毛番炮船的洗禮,乃一等一的海軍人才,由他來保護,老熊穩如泰山。
肖長榮受令,率領他的艦隊一直呆在長江入海口,接到老熊的消息,逆流而上,到達南京,與老熊會合。
長江江面寬敞,水夠深,風帆時代的戰列艦上到南京根本不成問題,這也是東南艦隊第一次大規模地深入內陸!
如今是1639年,如果沒有肖長榮的艦隊到達南京,那麽二百年後多一點點的1842年,就會有紅毛番強盜璞鼎查不請自來,到達南京,強迫腐朽無能的清國簽訂喪權辱國的《南京條約》
這是“敬酒”,肖長榮的艦隊還打著大明的旗號!
瞿式耜無比憤慨,終究沒有徹底傻掉,要是他再鬧下去,保不準兩害取其一的地方官員讓他“喝水死”或者“躲貓貓死”,而清流的金主那些商人們更不會支持他!
肖長榮請熊文燦去主艙休息,設宴招待他。
進入了東南艦隊的保護,熊文燦徹底放寬了心,吃過午宴,眾人告退,他獨自一人在大艙裡,喝茶,透過舷窗看江流向下,風和日麗,大明沿岸風光無限,熊文燦愜意地昏昏欲睡。
好啊,真好啊!
女兒熊永媚在東南府台灣行省居然是最高指揮者,官府行文都得經過她,難怪那些東南軍官們對他相當熱情!
他們敢跟執政官爭論軍務,執政官寬宏地一笑置之,但他們卻不敢輕易得罪執政官身邊的女人,清楚天下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自己福至心靈,下了一步好棋。
想當初媚媚談婚論嫁,熊家夫人堅決反對熊顏兩家婚事,說“總督的女兒,豈能嫁給D戶之子!”
“為妻已經不行,為妾更是荒唐,老爺你糊塗了!”熊夫人如是說,結果被熊文燦斥為“婦人之見。”
說得真是不錯,如果沒有媚媚下嫁D戶之子,保不準自家老命難保!
這次逃亡,根本不擔驚受怕,屁股一抬,坐了上船,舒舒服服,沿途官員送手本、拜貼和禮物,堆滿了一條船!
前面有官船為他們艦隊開路,後面還護送,服侍周到,這是欽犯?簡直好似欽差大臣過境。
想到爽處,他睡了個大覺。
睡之前吩咐將襄樊前線指揮部的那些文臣武將一概釋放,並送豐厚的程儀,於是皆大歡喜!
起來後老熊渾身是勁兒,到甲板走走,眾人對他都是恭恭敬敬,他也態度謙和。
打著燈籠,連夜行船,第二天下午時分,艦隊出了長江口,熊文燦隻覺得輕柔的海風夾雜著的鹹澀味兒不僅不難聞,還沁人肺腑,使人感到非常的清新、舒暢。
海面上,艦隊列隊,乘風破浪前進,廣闊無垠的大海,象油一樣發亮。過多一會兒,海水漸漸變成藍色,好象藍墨水,許多海鷗,唱著歌兒,活潑愉快地貼著海面自由飛翔,熊文燦居然有興趣看海鷗!
其實這景色沒啥的,但架不住他的心情很好,看什麽都是好。
老熊請了肖長榮,由他領著到處參觀,參觀槍炮、艙室、艦上設備,他吃驚地看著閃閃發亮的水塔,那麽地大,敏感地問道:“銀子做的?”
“正是!”肖長榮點頭道。
“真不可思議!”尤其是聽說東南艦隊所有的戰艦都陸續換上這些銀製水櫃,以便延長存儲淡水的時間和提供更多的淡水時,熊文燦震驚道!
他久歷宦途,見識到大明的那些官員們,恨不得把天下的銀子都搬回家裡,哪象他女婿這樣拿錢倒貼!
熊文燦識人,看一個人的精氣神就知道他們的為人,東南軍的軍官團,通過觀察他們的眼神和氣質,好象孩子那麽地純潔!
他女婿把他們調教得非常好,軍官們習慣於聽從命令,專心於殺人技巧中,不理會其他之事。
專精至此,天下無敵!
甚至由肖長榮發起了一次緊急演習,請他觀閱。
一聲令下,在短短時間內,官兵們迅速到位,裝彈點炮,然後開炮射擊。
火力急襲,連打了八次齊射,肖長榮給熊文燦看西洋鍾,達至平均一分鍾多一次就打一發炮彈!
炮手們動作熟練,實乃天下強軍!
不過他興致勃勃地想親自打上一炮時,給肖長榮再三阻止。
開玩笑,那時的火炮難說幾時炸膛,萬一,萬一有個萬一的話,老熊你不害死我小肖去!我還有大把的前途,還等著日月東升,掛印封侯,不敢奉陪!
此行將老熊穩穩妥妥地送到台灣,就穩操勝券,功勞到手!
雖然不能自己打炮有點遺憾,但熊文燦開心哪,樂呵呵地道:“可惜我不能賞軍!手有點癢啊!”
恩賞由上,熊文燦不能越俎代庖。
肖長榮亦笑道:“請熊大人和你家賢婿說說,讓他賞我們就成了!”
兩人不禁大笑,笑聲傳出老遠。
艦隊沿海岸線航行,補給同樣給力,沿途港口不斷地有補給船靠攏過來送上新鮮的東西。
熊文燦給他的女婿貼金道:“東南府雖然力強,卻依舊中庸,可以成道矣!”
旁邊肖長榮湊趣道:“熊大人有何見教?”
“東南府從不主動攻擊大明,一直打著大明的旗號,對大明無野心, 大家都好,老夫沒看錯人!”熊文燦欣慰地道。
對大明無野心?
肖長榮差點沒笑出聲來,他在東南海軍學院高級戰略合成班裡進修,班裡都是東南軍的精英,上課的老師之中就有顏大少,當時大家討論,一致認為目前大陸人心歸明,不是硬上的好時機,隻待大明失德內亂到不可開交的時候,那就可以下手了!
而這樣的時機,隻怕近了!
一旦流寇軍席卷中原大地和京畿,北虜入關,就是最佳時機!
東南府要完完整整地接受江淮以南膏肥地區,則偉業必成!
不僅熊文燦沒想到大明會倒,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的明人都不會想到,但東南府已經預計到了!
且說艦隊到達閩省,甫進海域,就有大明官船到來,竟是閩省的布政使司陳敏吾,他來不是來打仗,而是恭迎老長官!
陳敏吾,萬歷四十一年進士出身,天啟年間任泉州知府,因有此履歷而升任閩省布政使。
上船見著熊文燦,執禮甚恭,如事上級!
貼心,暖懷!
這可是崇禎皇帝罷除的熊逆呀,老熊已然成賊,陳敏吾是官,堂堂大明高官,見賊卻諛媚至極,口口聲聲“老大人”長“老大人”短的,堪稱是認賊作父,難怪瞿式耜說得一點都不錯:“大明殤始自熊文燦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