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雄靜安園。
這裡是東南艦隊副提督李英的居所,李英是東南府元老,在東南府的對外貿易中佔有股份,因此很有錢,所以他仿蘇州園林建了一個園,有山有水,種花種草,由高手匠師營造,亭台樓閣,泉石花木組合在一起,達到了“不出城郭而獲山水之怡,身居鬧市而得林泉之趣”。
公務之余,與友人、美人、家小相聚,不亦樂乎!
與荷人之戰後,他到靜安園休憩,本是喜悅之事,卻為兒子李應生氣。
這李應長得象他,比顏常武小二歲,也參加了東南艦隊,有海軍少尉的軍銜,在他手下聽用。
之所以生氣,是因為李應的話:“……父親,這顏督軍對父親防范之意甚重,讓父親掌管第二艦隊,名義上好聽,實際上功勞榮譽都是他的,就連第二艦隊的人事,也都是他說了算,父親根本無權,隻能為他賣命!當初父親在的時候,哪輪他作主……”
平靜地望著兒子,李英問道:“說完了?”
李應咬咬牙道:“他有意壓製我的提撥,您是東南艦隊的第二人,我卻連個(巡航艦)軍官都考不上!”
他眼紅啊,他妒忌啊,顏常武不過大他二歲,卻成了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到哪裡都有人向他躬身,而他李應,也有不錯的出身,連個上尉都考不上!
大家都是少年,怎麽差別這麽大?
做到上尉,就是艦上的高級軍官,再進一步,當副艦長、艦長,艦隊裡的艦長,權力極大,整條艦上說一不二,有建功立業的機會,有搶劫分紅的機會,實在是世間一等一的優差。
東南艦隊發展迅猛,顏常武自己二十歲都不到(今年應該差不多了),卻做到艦隊提督,手下二十歲不到的小毛頭,做艦長和高級軍官的比比皆是,而李應是軍校生,畢業後有少尉軍銜,但想升到上尉,就要參加考證,得到證書,才有上位的資格。
他考了二次,都沒有成功,鬱悶之下,加上看到前幾天東南艦隊大勝,顏常武和其他人意氣風發,他父親這一系統卻是水靜河飛,雖然得到一個優異服務勳章,可不是軍功章!
東南艦隊首重軍功,沒有軍功,豈有出人投地的機會!
“是什麽人對你說的?”李英問道。
“沒有什麽人對兒子說的,是兒子自已想的!”李應回道。
“胡說!”李英斥道:“你這是非份之想!”
“叫你多學業務,多鍛煉身份,你卻不聽,一天到晚就與一幫人鬼混,當我不知道嗎!”李英怒喝道。
在他目光的注視下,李應目光躲閃,然後聽到父親道:“別說是上尉,你的少尉軍銜,要不是軍校教官看我的面子,你連少尉都不能夠畢業!”
軍校自有章程,訓練非常艱苦,軍校不同於入學後必發證書的普通學校,它有淘汰率,甚至死亡率(就是在訓練中死掉的學員,除非是人為有意的疏忽,否則校方不負責任)。
李英了解到李應的學習成績很差,只顧與奉承他的人吃吃喝喝,他受不了苦,差點無法軍校畢業,校方是看在他面子上,放李應過去。
但高級軍官證書就無法放過了,這關系到戰爭,關系到戰損,死亡不僅是個人的事,而是一場戰爭的事!
李應隻想到軍官的威風,卻沒想到軍官這個職位的高度危險,槍炮無眼,要是被一炮直接命中,很可能一命嗚呼。
生死之間有大機緣!
李英雖說沒有參戰,
但他資料不少,知道譬如“布卡斯貝爾號”(荷人旗艦)和台南號(顏常武的旗艦)對轟了一個小時,炮來炮往,簡直是面對面的槍斃! 別說是督軍,照樣有陣亡的危險,更不論普通的軍官。
這一戰中,死掉三個艦長,六個副艦長,幾十個高級軍官死傷,連顏常武都差點中槍!
李英心知肚明,顏常武的崛起,哪怕他做得再公平,再以身作則,也有人說怪話、眼紅妒忌,看他不順眼的,還有境內外的敵對勢力,他們不敢公開反對顏常武,打的是堡壘從裡面攻破的好主意,唆使他這個少不更事的兒子出來鬧事,引發他與督軍的衝突!
罷了!與其讓李應在軍艦上因為膽怯脫陣而被軍法從事、又或者被打死、又或者將來參與政治被抓,連累家族……
如果從政,再怎麽鬧事,將來都有回旋的余地。
而在軍隊裡鬧事,李英跟隨顏常武,從無到有,建立起一支強大的艦隊,他完全知道顏常武的為人,槍炮裡出政權,這是他的禁臠,誰都不能動!
誰動誰死!
“你打個轉業申請,不做海軍了,就去行政中心乾活!”李英交代道。
“什麽?”李應驚得呆了!
……
一刻鍾之後,一個身穿軍服,與李應臉面有幾分相似的少年到了李英坐著的涼亭裡道:“父親!”
“來了, 坐吧!”
“是,父親!”
少年坐下,身板挺得直直的,原來他是李英的二兒子李純,但與嫡出的李應不同,他是妾生的,他更能吃苦,在軍校裡成績優秀。
“父親,您對大哥,好象過於嚴厲了吧?”李純直言地道,這也是真正軍校生的態度,絕不輕易畏懼。
方才他與大哥相遇,大哥說了些怪聲怪氣的話,說什麽家業等著他這個妾生子來繼承了,他有福氣了。
胳臂扭不過大腿,李應要不寫轉業申請,李英可以直接將他踢出海軍,那時更沒面子,李應隻好捏著鼻子應允,可憐他海軍英雄夢就此破碎!
他將氣發瀉到弟弟身上,李純就跑來問個究竟。
“純兒,你已經是個軍校生,有些事情,也可以對你說起來!”李英微歎一口氣,對李純講起了父子衝突之事,然後道:“你大哥沒有做海軍的天份,也受不了苦,不合適在海軍裡乾下去!你則不同,你有天份,也受得了苦,所以你可以做下去!”
涼亭周圍無人,四處空曠,李英說道:“現在誰都反不了督軍,就看是誰敢跳出來,誰就倒霉!而督軍為人仁厚,隻要不反他的,大家都會有好的結果,將來你父親,得個爵位,不成問題!”
原來如此!
李英有自知之明,要不是顏常武,他不過是個海商,實際是海匪,搞不好海上死於非命,哪象現在海軍中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他已經心滿意足,不敢再作它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