廬江郡治所舒縣。
郡城大街上,袁耀正帶著步騭和屬下親衛們騎馬漫步。
盡管他很著急見到魯肅,但在城內策馬狂奔是絕對不允許的,何況此時的袁耀出門必定聲勢浩大,上百人跟隨,又怎能為所欲為。
所以從城門道郡守府還得走上一會,借此時機步騭開始介紹魯肅的基本情況。
袁耀給步騭的那幾卷竹簡上,可是把魯肅比成了管仲的,評價上比步騭的曹參高出一點,所以步騭對魯肅有些偏執,非得把他揪出來觀上一觀不可。
雖然他曾言對袁耀竹簡上的評價愧不敢當,但不代表對高出他評價的人會無動於衷。
甚至袁耀也有些八卦心理,看看這個未來的東吳名臣會不會有什麽嫉妒行為。
結果很明顯,能在歷史上留下大名的人都不是簡單的人,人家以最快的速度把比他牛的人拉了出來,沒有什麽齷蹉,例如什麽封殺之類的行為,哪怕他現在完全有這個能力。
袁耀問及步騭怎麽想的時候,步騭答道:“有達者為師,乃吾輩大幸,怎忍心相害。”
袁耀聞言頓時把心裡那點齷蹉想法驅出腦外,連想都不好意思想了。
關於魯肅的信息,步騭有幾個重點是要提前告知袁耀讓其有些心理準備的。
魯肅出生於一士族家庭,幼年喪父,由祖母撫養長大,祖居並不是廬江,而是下邳東城縣,隸屬於徐州管轄。
因為喪父所以心智早成,不但學業有成還主動幫助祖母操持家業。
其人生性豁達,不以操持賤業為恥,開始以倒賣家族存糧積存家產,後來開始大規模買賣糧食,沒過兩年變成了遠近聞名的大糧商,所以可以證明此人至少不是無能之人。
而現在之所以跑到廬江居巢居住,主要原因竟然是因為袁術。
袁術曾經招募過魯肅,但魯肅不受,舉家逃跑了。
據說袁術還派兵追趕,最終如何卻不得而知,但很明顯,魯肅成功遷居到了廬江居巢縣,證明他躲過了追殺。
可惜很不巧,現在廬江又屬於袁術了,而袁術的兒子又來招募他,其結果就有點很難預料了。
袁耀聞言心裡一涼,不曾想還有這種齷蹉之事,不免讓他的信心有些受到打擊,但卻不得不面對。
不管路有多長,總有走完的時候。
袁耀一乾人到了郡府門外。
盡管是慢行,這麽多人馬的腳步聲也早已驚動了郡府大堂上坐等的魯肅,所以當袁耀懷著忐忑的心情走進大堂時,魯肅早已起身相迎,大禮參拜了……
“東城魯肅,魯子敬。拜見征東將軍。”
魯肅現在是白身,見官是要下拜的,雖然這個時代還不把下跪當侮辱,因為沒有凳子,大家都是跪坐的,並不認為跪是低人一等,但不代表這個時代的人就沒有跪禮了,只不過不叫下跪,而是叫伏地叩首。
但不管現在魯肅施的是什麽禮,袁耀都主動上前攔住道:“子敬無需客氣,我對子敬企盼之心已久,又豈會在意這些俗套,子敬別把自己當外人,快快入座。”
魯肅見拜不下去也不掙扎,可也不起身,更沒有入座的意思,而是繼續弓著身子順勢屈身禮道:“在下前來面見將軍,其實是來告罪的。”
袁耀一愣道:“子敬何罪之有,莫不是之前拒絕家父征辟之事?子敬放心,我既然能讓你來,自然不會再讓你領什麽罪過。”
魯肅聞言卻道:“這件事在下並無罪過,
將軍誤會了。在下所言之罪過是無法應召將軍征辟,請將軍恕罪。” “……”袁耀傻愣在當地。
雖然他已有心理準備,但不曾想魯肅竟然如此直接,如此開門見山的拒絕征辟,一點客套矜持的意思都沒有。
袁耀甚至感到了一絲羞辱,仿佛自己在魯肅面前連虛與偽蛇的資格都不具備,客氣都沒有必要。
“魯子敬你這是何意?”一旁步騭不樂意了,“之前我去拜訪你時你為何不直言,偏要來到我家主公面前開口拒絕,莫不是想借我家主公身份賺取名聲,或是有意折辱?
汝可知何為主辱臣死乎?”
魯肅又向步騭禮道:“步令君誤會,在下來此便是欲當面解釋清楚,免遭誤會。”
此時袁耀已經回過神來,他一直自認自己脾氣不錯,但此時卻也有點難以忍受了。
任誰真心以待,都不希望換來不屑一顧,何況還是毫不掩飾的不屑一顧。
“既如此,我也正想討教,我袁家父子到底是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情,讓魯肅先生如此鄙夷。先是對家父的征辟不受而逃,如今對我又是當面拒絕。雖然我不屑於以勢壓人,但今天還真需要魯肅先生給我一個解釋,否則以後恐怕難以安眠了……”袁耀說到此處又抬手相讓道,“還請坐,站著說話太累。”
袁耀此時確實有點站不住了,因為心累,被打擊的,所以也不管魯肅坐不坐,他自己轉身便上了主位委身坐下,抬頭見魯肅還是一動不動,也不在管他,直接道:“請賜教。”
魯肅聞言疑問道:“將軍當真不知在下當初為何對左將軍征辟不受而逃?”
袁耀皺眉道:“魯肅先生不是喜歡開門見山麽, 此時怎麽又拐歪抹角起來?”
魯肅歎了口氣道:“當時左將軍欲委任在下為東城長。”
袁耀不耐的道:“那又如何?”
步騭聞言有些驚愣,但並沒有打算開口插言。
魯肅續道:“東城縣乃在下祖居,屬於下邳國,而下邳國屬於徐州郡國……”
袁耀聽到這裡貌似也有點覺得不對勁了……
魯肅接著道:“當時任徐州牧的正是剛剛三讓徐州的劉備。令尊左將軍以為劉備剛接手徐州有機可乘,便打算以我為刀筆插手徐州政務。
作為一方諸侯,此策本無可厚非,但卻想讓在下獨鬥徐州群豪,又置在下於何地?
況且在下並非左將軍臣屬,往日又無恩惠,光憑一紙詔令便想讓在下肝腦塗地死而後已,請恕在下難以做到。即便在下犯渾又怎忍心讓家人身處死地?所以在下逃了,因為左將軍一紙詔令,已經讓東城上下視我如賊寇,難以安身矣。”
袁耀無語……
同一件事情從兩個不同立場的人嘴中說出來的效果卻是完全不同的,仿佛是兩件事一樣奇妙。
本來準備發飆的袁耀猶如一拳打到空處,別提多難受了。
本以為一切都是別人的錯,就自己最委屈,沒想到人家也是受害人,而且都被害到了要家破的地步了,罪魁禍首還是自己的父親,而自己正打算找人家的茬,定人家的罪,感覺貌似有點過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