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翊扭過頭來微微一笑道:“夫人還信不過本大官人嗎?我早讓李良把家裡那輛最大的馬車留出來了,克明本身家裡有馬,我和連駿多帶幾匹馬去接鍾氏兄弟就是了。”
李翊正說到這裡,猛聽得院門處有人笑道:“潤之,不用麻煩你了,呵呵!我已經派人去接鍾家兄弟去了。”
李翊轉過頭來,就見到元自通一身簇新的新月色絲羅長衫,頭戴一頂天青色煙羅紗帽,笑嘻嘻的走了進來。
李翊笑道:“自通兄太不厚道,我早和鍾氏兄弟說好了過去接他們,你這不是讓我食言而肥嗎?”
元自通卻笑嘻嘻的並不答話,反而仔細的瞅了一眼麗姬,這才轉向宛如道:“弟妹今天容光照人,簡直把我一府的女人都比下去了,若有弟妹在場,誰還敢攜美同行呢!呵呵!”
宛如笑道:“你這嘴巴就會討人歡喜,都知道元大哥金屋藏嬌,隨便揀一個出來都能獨佔花魁,卻沒來由的奚落人家。對了,元大哥來的這麽早,應該還沒有用過早飯吧?”
元自通笑道:“還是弟妹會體貼關心人,我這匆匆忙忙的出來,哪還顧得上吃飯。唉!誰讓守中非要扯著我組織這場郊遊聚會,他自己卻落得清閑,我這幾天幾乎一頓飯都沒有吃的安穩過啊!”
李翊心中暗笑,雖然名義上是陳守中組織的這場郊遊聚會,想必所有費用都是這位財大氣粗的元自通出的。通過幾次接觸,李翊也逐漸摸清了這些人的脾氣,陳守中此人愛出風頭,但以他的微薄薪俸來說,根本無力組織規模這樣大的郊遊聚會。所以就把元自通拉了過來當這個冤大頭。
而元自通最不缺的就是錢,本來就想結好這位手眼通天的翰林院學士承旨,皇上跟前的大紅人,那還不是一拍即合嗎?
坐在暖閣中,元自通一邊吃一邊道:“我是特意過來通知你一聲,省的你白跑一趟。而且吃完飯就得趕緊去接守中兩口子,實在是馬不停蹄啊!”
李翊喝了口湯,笑道:“這就是所謂的能者多勞嘛!這種場合若是少了你居中調度,即便不是一盤散沙的局面,那也是無趣的很,我自己恐怕就做不來。”
元自通苦笑道:“你們幾個特不厚道,光圖整天價遊手好閑,光琢磨著怎麽發財去了,你又是個甩手掌櫃的。嘿嘿!看來就我輕省,誰都能吆五喝六的指揮著我東奔西忙。”
說完這話,元自通瞅著屋內沒有別人,壓低聲音對李翊道:“聽說潤之昨天被皇上召去聊了大半夜,嘿嘿!咱們自家兄弟就別瞞著我了。”
李翊淡然一笑道:“眼前還能有什麽事?不就是南海的水患治理嗎?不瞞元兄,皇上這次準備讓我去南海試一試,可我這心裡還沒有底呢!實在是讓人頭疼。”
“對了,我已經稟明皇上,若是真安排我去南海的話,一定要把你叫上,省的我這啥都不懂的人到那裡瞎撞。”
元自通聞言頓時驚訝的合不攏嘴,好一會兒才長舒了一口氣道:“唉!跟你去也是無妨,雖然是吉是凶還不知道,但好歹總算是過了這一關。老弟也算是幫了我一個大忙啊!”
“前些日子守中跟我說,皇上對我在南海治水不力之事大發雷霆,正考慮怎麽處罰我,沒想到你選我隨你去南海,這樣也好,過一天算一天吧!”
李翊正容道:“元兄可不能這樣想,這次南海治水,皇上是下了大決心的,所謂務期必成,可不能像以前那樣半途而廢了。皇上已經允諾朝廷會撥付一部分資金,地方上再籌措一部分,若再加上士人百姓的捐助,應該說缺額並不太大,端看我們如何使用了。”
“我這次推薦元兄相助於我,可不是把老哥往火坑裡推,而是我急需得到元兄的幫助,否則我在南海不了解形勢,一個考慮不周全可就寸步難行了。元兄以為如何呢?”
元自通放下湯碗,歎了口氣道:“唉!潤之啊!南海可不是你想象的那麽簡單,以為單純修建個堤壩,該疏導的疏導,該封堵的封堵就行了,若是那樣做可就簡單了。關鍵的是南海那邊的人啊!要知道南海那邊勢力龐雜、各自為政,你想要指揮的動他們,那可是難如登天啊!”
“你也知道那邊流民眾多,可你知道那些人是怎麽來的?還不是當地的官員豪紳們逼得嗎?”
“我從去年八月忙到今年年前,可以說是寸功未建,這是什麽原因呢?還不是沒人搭理你嗎!要人沒人,要錢沒錢,你讓我怎麽辦?我總不能倒貼自家的銀子去為公家辦事吧!”
“唉!十幾萬南海百姓,本就都是民風彪悍的主兒,倒有一多半仇視官府,修建個堤壩都征不上人來,當地官員也是束手無策,再加上那些地方豪強,根本不理會官府的規劃,不但肆意驅趕百姓、圈佔良田,而且還私建堤壩,阻擋住泄洪的通道,讓我們白忙乎一場,只能是無功而返了。”
李翊皺眉道:“聽說有個逍遙伯葉廣略非常的囂張,不知道你和他打過交道沒有?”
元自通歎了口氣道:“怎麽沒有?這家夥陰險毒辣,可不是個好相與的。我去要求他拆除阻擋在東湧水道上的堤壩,這家夥陽奉陰違,根本沒把我放在眼裡,遷延了幾個月,愣是沒有一點動作。”
“而且據我所知,趁著南海水患,沙溪縣一多半的土地都落到了這廝手裡,看樣子一分錢也沒花, 這不是空手套白狼嗎?說起來真是喪盡天良啊!”
李翊愕然道:“元兄沒有將這個情況上奏給朝廷嗎?我就不信朝廷能容忍他這麽胡作非為。”
元自通冷笑道:“潤之啊!我可是擔了天大責任的啊,若是不上奏朝廷,年前我就丟官罷職了。只不過我的奏章石沉大海,光聽到宮中傳來要懲處我的消息,就沒見奏章的事有什麽下文。”
“最可氣的是,南海大營的都指揮使蘇志忠,竟然上了一本,彈劾我借治理南海水患之機,勒索敲詐當地士紳,騷擾威嚇當地良善百姓。這都是無妄之災啊!幸好咱朝中也有幾個熟人,此事最終才不了了之。”
“唉!其實,我生氣的是,我父親和蘇志忠家老爺子以前也頗有交情,沒想到這家夥竟然夥同外人陷害我,我看他和葉老狗肯定是蛇鼠一窩,都不是好鳥。”
“潤之,你說我算是什麽,幹了件窩囊事,還差點陷入萬劫不複之境,你說我怎就這麽倒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