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諾蘭駕著馬車,離開了克蘭村。車廂中坐著特麗莎,這個聰明的小姑娘仍在哭泣。斯諾蘭趕著馬車,沉默不語。他揚起手來,又揮了一下鞭子,“啪”地一甩,馬又快了幾分。十二月的馬頓雨林,雖然地處熱帶,但天氣終究是有些涼了。斯諾蘭感受著傍晚的風吹拂他的臉龐,他感到涼爽而舒適。但又想起了阿圖留斯與帕切爾,他又不由得消沉了下去,隻趕著車,奔馳在雨林中。
夕陽落了下去,很快;而這時,阿圖留斯帶著幾個民兵在斯諾蘭後面清理馬車的痕跡,很慢。阿圖留斯站起身來,抻了抻腰,看向斯諾蘭和特麗莎遠去的方向,眼中帶著擔憂、喜悅、堅定與憧憬。他擔憂特麗莎和斯諾蘭以後的生活;他喜悅於特麗莎逃了出去;他堅定則是他下定了決心向科絲塔娜隱瞞特麗莎的去向;他憧憬著特麗莎和斯諾蘭自由的未來。但他知道,如果想要讓特麗莎幸福、快樂地活下去,自己就必須死,必須和自己的父親一同死在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村子裡。縱然他也憧憬著自由,但他為了女兒的自由,不得不放棄自己的生命。也許,這也是一種自由吧。
阿圖留斯和民兵們細心地清理了斯諾蘭和特麗莎馬車的蹤跡,他向旁邊的民兵們說:“召集所有村民在中央廣場集合,事關重大,誰也不要缺席。”
民兵們說:“是!”於是民兵們分頭去召集村民們去了。阿圖留斯看著天空,天馬上就要黑了,他已可以看到隱隱約約的繁星,他回想著他的一生,想到特麗莎,想到科絲塔娜,他雙眼泛光,雖然特麗莎隻走了兩個小時,但他已開始想念自己乖巧可愛的女兒了。
特麗莎又何嘗不是呢?她蜷縮在車廂裡,流著淚,車內的照明水晶散發著柔和的光,特麗莎的淚珠在這光下仿佛是絕世的珍寶,熠熠生輝。
斯諾蘭看到天快要黑了,心想夜晚的在馬頓雨林趕路太危險了,很容易成為猛獸和各種怪物的獵物。他將馬車停下來,將兩匹馬解開,拴在旁邊的樹上,將馬車四角的固定柱子放下,牢牢地扎在土中,並將四個車輪鎖死。他準備這晚就待在馬車裡了。
這輛馬車是阿圖留斯和帕切爾當年來到克蘭村乘坐的馬車,是當年整個斯科菲爾德家最好的馬車,很大,也很豪華,長四米,寬三米,由兩匹馬拉動。車身上的附魔可以減輕整車的重量,同時也為馬車提供了相當程度上的防護,至少抗住一個黃金級別的戰士十分鍾還是可以的。這輛馬車內置一個魔法陣,可以通過照明水晶提供照明、通過座位下的加熱水晶提供熱量。整個車身的附魔和內部的魔法陣的能量來源都來自於當年阿圖留斯逃到克蘭村時攜帶的能量水晶和白天從塞古人那裡搶來的軍用物資裡的能量水晶。這些能量水晶足夠斯諾蘭再用個十年了。
他上了馬車,把座椅展開,這就成了一張床,特麗莎也把床展開,這輛馬車中總共就這兩張床。阿圖留斯把門鎖好,窗戶關緊,窗簾也拉好,開啟了防禦法陣,他從旁邊的儲物箱裡拿出兩個枕頭,兩床被子,給特麗莎一套,自己拿了一套,摸了摸特麗莎的頭,說:“睡吧。”
特麗莎乖巧的點點頭。斯諾蘭把照明水晶關上,頓時,馬車裡隻有一片黑暗。斯諾蘭躺到床上,心裡合計著未來的路。過了不久,他突然聽見了被壓製住的哽咽聲,很細微,但在寂靜的黑夜中仍清晰可聞。
斯諾蘭看向特麗莎,說:“想爸爸和爺爺了?”
特麗莎微微有些哽咽,
隻回了一個字:“嗯。” 斯諾蘭說:“想哭就哭吧,黑夜看不見你的堅強。”
特麗莎開始輕輕地哭了起來。斯諾蘭接著說:“從今以後就隻有我們倆了。特麗莎,也許我能一直照顧你,也許我不能,但無論如何,你要好好活下去,要活得幸福,活得快樂。你是阿圖留斯大哥生命的延續,也是帕切爾爺爺和奶奶生命的延續,知道了嗎,特麗莎?”
特麗莎抽泣著說:“嗯,我……我知道了,斯諾蘭大哥。”
“那就睡吧,特麗莎,明天一早繼續趕路。”
特麗莎在黑暗中輕輕地說:“嗯。”
斯諾蘭閉著眼睛,想著未來的路,不禁喃喃自語:“命數如織,當為磐石……”
特麗莎聽到了斯諾蘭的喃喃自語,不禁問道:“斯諾蘭大哥,你說的……是什麽意思啊?”
斯諾蘭沒想到自己隨口念叨的一句英雄選定台詞引起了特麗莎的注意,於是說:“這句話的意思是:人的命運啊,就像編織出的布一樣,錯綜複雜,而我們應當像磐石一樣堅定,不動搖。”
特麗莎輕輕嗯了一聲,說:“我知道的,斯諾蘭大哥,我會好好活著的。”
斯諾蘭不禁微笑,說道:“嗯,我也相信特麗莎會好好活著的,睡吧。”
特麗莎又嗯了一聲,二人不再言語,不久,一輪明月在天空中徘徊著,而兩人也進入了夢鄉。
而在克蘭村,火把照耀著的中央廣場上,阿圖留斯看著村民們,慢慢地開口了:“朋友們,有一個不幸的消息要告訴大家,在今天的行動中,塞古的一名軍官逃回去了。這名軍官來頭不小,連用了兩張極為珍惜的魔法卷軸才逃了命,但不管怎麽說,終究是怪我,讓他逃回去了。而這名軍官,在兩個月前喬裝打扮成旅人來過我們村,所以,我們暴露了。 ”
村民們都大吃一驚,開始交頭接耳了。
“我不想為我自己開脫什麽,這件事還是怪我不謹慎。但現在事情已經到這個地步了,沒有辦法補救了。各位,塞古人最早後天最晚大後天應該就能到了,你們還有明天一天的時間逃跑。朋友們,回家收拾收拾東西,明早就走吧,我留在這裡,多多少少為你們拖一些時間。”阿圖留斯說完了,村民們都默默不語。
這時,一個民兵壯漢向著阿圖留斯喊:“隊長,我不走!”
阿圖留斯看向那個壯漢,那壯漢接著說:“我一家都死在塞古人手裡,這麽些年,我殺的塞古崽子們也夠為他們報仇了,到了現在,也是時候下去陪陪他們了!何況,塞古崽子們還真當我們馬頓人是一群慫包?難道隊長你也是這麽想的?”
阿圖留斯連忙說:“當然不是,可生命寶貴……”
“但自由和榮耀更寶貴,隊長!”另一個瘦小些的民兵也喊了出來,“婦女和孩子們趕緊收拾收拾東西明早上路,我們這些民兵們難道還能留下隊長你一個人跟他們拚命嗎?”
民兵們也紛紛喊“對!”“和他們拚了!”等等諸如此類,一時間,群情激奮,不絕於耳。阿圖留斯見此狀,也不再多說,隻說:“好,那我就陪弟兄們走完這最後一程!弟兄們,收拾東西,安排女人和孩子們明早出發,弟兄們吃飽喝足,就在這兒等著那幫塞古孫子們!”
民兵們紛紛附和,一時間,廣場上人聲鼎沸。阿圖留斯苦笑著看著這群民兵們,他知道,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