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諾蘭在山洞中安穩地度過了一夜,他夢到了故鄉,夢到了父母,夢到了過往的種種。他是有一些後悔的,倘若他不是自己作死召喚了亞斯塔祿,他還可以在地球安安心心地啃個老,當幾年死宅,憑父母的積蓄過日子。自己也可以做點小買賣,找個合適的姑娘結婚,再生個孩子。這種日子可能並不風光,但舒適。但這畢竟是他自己選擇的,他沒的埋怨,縱然有後悔,但事已至此,後悔也於事無補,怎樣在這個世界活下去,才是斯諾蘭現在最重要的,課題。
清晨,是再次啟程的時候了,阿圖留斯帶人簡單的清理了他們的痕跡,離這裡最近的是伍德村,這裡的村長是阿圖留斯的老相識了,他們決定先到伍德村稍作休整,租兩三輛馬車好回克蘭村。
晌午時分,一行人終於趕到了伍德村,見到了伍德村的村長。伍德村的村長是一個六、七十歲的老頭,拄著拐杖,右腳似乎有點跛。歲月在這個老人的臉上雕刻了一道道深邃的皺紋,這些皺紋間隱藏著智慧――生存的智慧。在邊境,能活到這個歲數仍四肢健全、精神矍鑠的人可不多。
老村長年輕時曾四處冒險,後來他的膝蓋中了一箭,便回到了家鄉,娶妻生子,乾些農活。雖然他的後半生以務農為主,但他仍有一顆冒險者的心。在這幾十年中,他始終沒有學會容忍的智慧,反而積累了一身的鬥爭經驗,面對塞古帝國的壓迫,他沒有逆來順受,而是明裡暗裡地反抗著塞古帝國。
老村長自然與馬頓起義軍的首領阿圖留斯熟識,他熱情招待了阿圖留斯一行人,阿圖留斯自然不會拒絕老村長的好意。於是約麽著下午兩點鍾,一頓熱情的筵席開始了。這頓飯村民們是不會吃的――他們已經吃過午飯了。阿圖留斯一行人也是奔波了一整天了,又累又餓,現在有這機會,自然是大快朵頤。
酒足飯飽之後,阿圖留斯謝過老村長,老村長又為他們找了三輛馬車,阿圖留斯更是大喜過望,連連感謝老村長。老村長擺擺手,催促阿圖留斯抓緊時間,塞古人很快就要來調查了。阿圖留斯也不再客套,連忙帶著一行人趕馬車上路了。
此時,塞古人的調查小隊已經到達激流鎮了。他們簡單地勘察了激流鎮的情況――激流鎮的情況很奇怪,隻有廢墟與屍體,地上卻沒有一滴鮮血――鮮血已在昨晚化作血霧伴著那道紅光消失了。
“隊長,廣場,廣場上……”一名調查小隊的成員跑向他們的隊長,一到隊長的身邊便連忙上氣不接下氣地報告。
“慢點,廣場上怎麽了?”這位隊長是一名二十歲剛出頭的精壯小夥子,面容堅毅,卻難掩眉腳的青春氣。不過隊員們似乎對這位年輕的隊長都很信服。他叫馬蘭・克林頓,剛剛入伍,他的舅舅是塞古軍中高層,此次是既來軍中歷練,也是鍍金,不過他有著過人的觀察力與精湛的戰鬥技巧,對於一個偵察兵來講再合適不過了。他的行事作風也很嚴肅,甚至可以說是無趣,他從不喝酒,不玩女人,對於這些軍人來講,這是一個嚴厲卻靠得住的長官,
那名隊員緩了一下,似乎是收到了一些驚嚇,這是很罕見的,隨即開口說:“長官,在廣場上發現了我們的人的屍體,擺放得很整齊,似乎是形成了一個法陣。廣場上也沒有一點鮮血。”
“走,去看看。”馬蘭・克林頓沉吟片刻,決定親自去看看。
廣場上,幾名調查隊員想把同袍們的屍體收起來,
但他們知道,這很可能是一個法陣,倘若破壞了陣型,這條線索就算是被破壞了,於是他們仔細核查了每具屍體的位置,記下了每具屍體的位置――這就是這個法陣的一個個節點。這時,馬蘭到了。 馬蘭看著手下人遞給他記著法陣節點的紙,他發現這個法陣並不常見,從風格來看似乎是一種神術。
手下人低聲自語:“這群天殺的羅埃狗……”
馬蘭聽到了他的低語,頭也不抬的說:“應該不是羅埃人乾的。從沒有活口和地上沒有鮮血來看,多半是個混亂邪惡陣營的神o,神職應當包含殺戮或者鮮血之類的,結合最近在帝國內部和羅埃那邊的信仰狀況來講,很可能是殺戮之神厄瑞斯努的狂信徒,如果真的是他們,這已經不是他們第一次屠戮一個小鎮了,而這次他們偽裝成羅埃人襲擊這個小鎮,也有挑起戰爭,增加殺戮的目的。”
手下人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不像那群羅埃狗的作風呢。那我們怎麽辦?”
“如實上報,但是務必守口如瓶,帝國需要一個開戰的理由,這就是開戰的理由。這件事必須是羅埃人乾的,明白了嗎?”馬蘭冷峻的眼光掃射過每一個人。
“是,隊長!”隊員們立刻服從命令,他們也清楚,死人總比活人容易保守秘密,倘若走漏了一點風聲,自己這些人一個也別想活著回家。
馬蘭立刻用隨身攜帶的通訊水晶――就是之前戰死的塞古軍官用的那種――向上級報告。他又四處檢查,尋找著任何其他的蛛絲馬跡。他慢慢地向鎮外方向檢查。突然,在一個拐角處,他發現三具屍體不太對勁――他們的劍都不見了。
第一具屍體趴在地上,身上沒有明顯的傷痕,後腦有一些凹陷,應當是被鈍器重擊致死的――這就是斯諾蘭用平底鍋敲死的那位。第二具屍體蜷縮著側身躺在地上,馬蘭仔細觀察,發現他是左太陽穴被重擊而死的。第三具屍體身上沒有傷痕,從嘴裡的味道來看是服毒自盡。
這三具屍體就是斯諾蘭一行人逃亡路上碰上殺了的三人。馬蘭仔細觀察了一會,心想結合這裡的位置以及三具屍體的情況來看,這三具屍體多半是有人在逃向鎮外的路上留下的。這三具屍體都不是被利器殺死的,且他們死後劍被拿走了,這說明凶手沒有劍或刀等利器,而他們是會用劍的――不會用劍拿走劍只會是他們的累贅,這說明很可能凶手沒有武器,而按常理來看,想要殺掉三個全副武裝的人,如果是普通鎮民,怎麽也需要六個成年男子。
他們很可能不是本地居民――人出於本能,在這種情況發生時應當首先選擇在家裡躲藏,而不是冒著風險跑到街上逃出鎮外,何況倘若是本地居民選擇逃跑,且不提有幾家會有至少六個成年男子,難道家裡連個刀都沒有嗎?那麽他們這麽些人,又連個防身的武器都沒有,他們會是誰呢?馬蘭的心中閃過一個詞:囚犯。
馬蘭立即喊過助手:“漢斯,查一下這隻小隊的任務是什麽?”
漢斯點點頭,翻了翻筆記本,回答馬蘭:“隊長,他們的任務是地區維穩,好像是抓了一群暴民,要在激流鎮斬首示眾。”
馬蘭點點頭,心想這就對上了。
他回想這附近的地圖,這隻小隊負責的是激流鎮附近的穩定,激流鎮附近的暴民大多來自於南方的馬頓雨林,從激流鎮南下,最近的村子是伍德村。於是他吩咐副手:“漢斯!”
“什麽事,隊長?”
“你帶一隊在這繼續調查,二隊,跟我來,我們去一趟伍德村!”
“是!”
馬蘭翻身上馬,帶著一隊人策馬南下,而此時斯諾蘭一行人已在回克蘭村的路上了。
在顛簸的馬車上,阿圖留斯問斯諾蘭:“斯諾蘭,你是哪的人啊?”
斯諾蘭不好回答,隻好說:“我的家鄉是個偏遠村莊,叫厄斯村。”
阿圖留斯仔細想了想,自己的確沒聽過這個村子,但世界上村子多了去了,自己沒聽過也很正常。他接著問:“父母呢?”
斯諾蘭歎了口氣, 說:“都不在了。”
“抱歉。”
“沒事。”
“哎,你是因為什麽被塞古人抓的?”
斯諾蘭苦笑道:“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阿圖留斯也笑了笑,安慰道:“嗨,塞古人瞎抓人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斯諾蘭也笑笑,沉默再次籠罩了二人。對於阿圖留斯而言,他在考慮眼前這個人是否可信,是否靠得住;他也在想,自己帶領的起義軍又該何去何從?現今又折損了十幾名兄弟,自己手下算上留守的也就只剩四十多個人了,以往塞古沒有發現他們,他們聚集了十幾個村落,幾百號人,現在只剩下克蘭村一個村子,四十名兄弟,他心裡明白,遲早有一天,塞古人會發現他們,到時候他們自己還好,他們的家人呢?到時候整個克蘭村怕是都將不複存在吧。是時候早作打算了。
對於斯諾蘭而言,他要擔心的事情便再簡單不過了:活下去,變強,爭取早日完成亞斯塔祿的任務,他才能回家。
車輪碌碌地轉著,歸心似箭的民兵們駕著馬車向克蘭村的方向駛去,如果不出意外,他們將在明天中午到達克蘭村。
午後的陽光照在斯諾蘭的臉上,他現在感覺自己像一個沒人看管的小孩,自由而惶恐,他貪婪地呼吸著異世界的空氣,看著遠方的荒野,對未來有一絲畏懼,有一絲不安,而更多的是茫然。
車到山前必有路,斯諾蘭想,管他呢,走一步看一步吧。斯諾蘭歎一口氣,又將注意力放在了無盡的荒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