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光華灑落,灼燒大地。[WWw.SuiMеng.lā
如火般的氣息在蒸騰,七月中旬,正是熱到極致的時候。
江南,J市。
許久未見的路,許久未見的景色,許久未見的人。
明明只是離開了一年,卻好似過去了七八年一樣,那目光轉動,當中全都是恍惚與悵然。
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一切又都是如此的不熟悉。
陌生,不陌生。
一聲歎息傳出,當中蘊含的,是歡喜還是惆悵?
身影走過街道,那一身上沾染的,滿是風塵。
牆壁上的爬山虎已經越發茂盛,木架子上的碧葉已經徹底把那些空洞遮蔽,再也沒有金色的光華灑下。
小區裡的貓貓狗狗在懶散的曬著太陽,因為這裡再也沒有了那隻四處打架鬥毆的不良貓。
一切都是那麽的熟悉。
孫長寧回來了,回到了J市,回到了家。
那頭顱抬起,心中感慨萬千。
渡過群山,跨過江河,越過草原,看過大雪漫天,也見過大漠蒼茫。
這一年真的是無比的充實,比起閉門造車,這一年出去的收獲,可謂是抵得上數年的水磨工夫。
這當中最好的,最玄妙的收獲,當然就是《白虎通義的拳法與化勁的最上層功夫了。
風塵,歷練,一切的苦難最後都會化作正果。
一如千年前玄奘大師西行,最後得到的,不僅僅是自己的見聞,還有佛法,還有教義,還有思想,還有一本《大唐西域記,更是流芳千古,乃至於影響後人創作出了《西遊記。
結果會晚來,但絕不會不來。
人這一生會經歷很多,走過許多地方的路,行過許多地方的橋,看過許多次的雲,喝過許多種類的酒,乃至於愛過一個人。
沈從文先生給張兆和的情書,那開端的句子,用在何處都不顯得違和。
孫長寧心中是這麽想的,看著那棟稍顯老舊的樓,似乎它也經歷了很多不為人知的滄桑歲月。
很多的故事,很多的故事,常常有人說,我有酒,你有故事嗎?
然而現在的自己沒有酒,它也不會開口,不會開口講述過去的那些故事。
過去的終將過去,歸來的終會歸來。
未來是屬於年輕人的,過去的人跟不上時代,最後只會被時代拋棄。
不論哪一個時代,都是如此。
不論哪一個行當,都是如此。
包括武者。
孫長寧的目光恍惚起來,似乎在身前,出現了很多人。
隨著腳步的移動,那些人影也逐漸清晰起來,這一路上,自己殺過很多人,也殺過猛虎狼王,殺過東瀛人,殺過宗師,不知不覺,似乎滿手都已經沾滿了鮮血。
但是武道一路,如果真的動手,必然是要有傷亡的,殺東瀛人,因為他們該殺。殺宗師,因為有化解不開的仇怨,而殺他也是堂堂正正,在擂台上光明正大的殺。
不過就是爭一口氣的事情。
孫長寧突然失笑起來。
是啊,不過就是爭一口氣的事情,然而有些事情,在武行裡,如果不爭這口氣,別人會說你慫,會說你不行,會用各種眼光看你,指指點點。
所以這口氣不能不爭,所有練武的人,脾氣再好,待人再溫和,一旦扯到這口氣上,那就是翻臉不認人。
人活一輩子,也是為的這口氣,也不僅僅是武人。
這麽想來,那些指指點點的武林人士所謂武林人士,其實也和街道口每天早晨買菜的大媽差不到哪裡去,閑言碎語最是傷人。
乃至於,能夠殺人。
自古以來,文人的筆,武人的刀。
還有百姓的謠言。
那些武人自認為脫離了百姓,在另外一個圈子裡混,實際上,還是一群閑言碎語的百姓。
孫長寧搖搖頭,那心中莫名有些想要大笑,似是想要嘲諷。
不過現在,先把這些事情放到一邊,先回家,才是正理。
一年沒有回來,家裡怕是早就已經灰塵滿布,得好好打掃一番才是。
孫長寧這麽想著,於是想著樓道口走去,然而沒有走出幾步,那動作就已經放緩了。
那眼中映入的,是一個石墩子。
樓道的門口處,那塊石胖子仍舊端坐,因為幾千斤的重量,幾乎無人能夠搬動它。
但是與尋常不同,此時的石胖子上,居然坐著一個人。
那個人的氣息渾厚無比,垂著腦袋,在這個炎熱的夏日中,似乎是在打著瞌睡。
然而腳步聲響起來,令得這個人抬起了頭。
一瞬間,四目相對,但是其中沒有柔情,而滿是漠然與戰意。
孫長寧看著這個人,眯起了眸子。
“我可不記得我家有請過保姆。”
這個人顯然是來找自己的,而且對於自己的住處居然如此明白,坐在石胖子上,就是為了等自己。
家門鑰匙還在石胖子下壓著呢
孫長寧感到不耐煩,那身上的氣息湧動,在這個夏日之中,似乎有火苗從心中竄起。
今日無風,酷暑難當。
霸王相見,戰意激昂。
“你就是孫長寧吧?”
那個坐在石胖子上的人開了口,他是個青年人,光是看年紀,大約二十剛剛出頭,其實和孫長寧相差不大,但這僅僅是外表上看起來,真正情況那就不知道了。
不過孫長寧感到,這個人,應該確實是個年輕人,因為身上那股子銳氣與霸氣,是怎麽也遮掩不住的。
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這大概就是銳氣。
孫長寧經過長途跋涉的洗禮,那與許多的高手交戰過,乃至於殺過猛虎降過群狼,這種歷練讓他的氣質產生蛻變,不像是一個年輕人,反而像是一個老成持重的大拳師。
所謂的宗師氣度,已經隱隱有些顯露。
兩個人的氣息相撞,如果說這個青年的氣息是一柄銳利、無堅不摧的鐵矛,那孫長寧的氣息,就如同一面古老的城牆,比盾更加的結實,比盾更加的厚重,遠遠勝過那鐵矛的銳氣。
“厲害,果然打敗柳平,不是偶然。”
這個青年人站起了身子,孫長寧看著他,又重新重複了一次話語。
“我不記得我家有請過保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