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的早上在雞鳴以後就開始不安靜了。
炊事班的乾事們已經都起床準備大家的早飯了,雖然只是簡單的煮和蒸的工作,可是耐不住吃飯人多,工作量自然是十分重。一日之計在於晨,許多愛讀書的年輕人都堅持早起,晚上讀書費煤油不說,還很傷眼睛,還是白天看書好。各部隊的兵哥哥也是早起出操了,集合的號聲已經響起,延安城南門外寬闊地,喊聲漸起。
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鄒文房雖然習慣早起,可是今天天還沒亮就被幾位兄弟給吵了一下,睡個回籠覺就睡了過去,錯過了平時的起床時間。
“砰!”門重重地被撞開了,碰到牆上又反彈回來,顫鬥不已。
“誰啊?”
“靠!”
整個宿舍的人都給吵醒了,鄒文房也蹭地就坐起身來,就看到一個人飛快地跑了進來。近了才發現是鄭一,還來不及問,就見他竄到對面炕上,鑽進被子裡瑟瑟發抖。
其他六個人都莫名其妙,什麽事能讓鄭一嚇成這樣?
睡鄭一旁邊的二哥伸手拍了拍鄭一,鄭一一下子就劇烈顫抖起來。
大家一下子就為了上去,老大趙圍城就說道:“小鄭,怎麽了?不會是受欺負了吧?告訴哥哥,哥哥幫你報仇去。”
鄭一還是不說話,只顧著躲在被窩裡。
鄒文房看他這樣怎麽都感覺像是見鬼了一樣,根本不像是被欺負了。於是鄒文房上去就掀鄭一的杯子,可惜鄭一拽的太緊了,鄒文房的小胳膊沒掀開。“老趙,掀開。”
老趙還是很耿直的,上去就一把把被子掀開了,還把鄭一給翻了個身。
鄭一沒了被子,趕緊雙手捂著眼睛,還是不住地抖啊抖的。
跟小鄭關系最好的二哥就附上前去問:“小鄭,怎麽了?你倒是說話啊。”
小鄭還是不為所動,連看一下別人都不敢。
旁邊的張烽想著剛剛自己去河邊洗那啥回來都沒看見外面有人啊,怎麽這小子出去就被欺負了啊。他看著鄭一這副模樣,怎麽看怎麽感覺像是遇見鬼了。張烽不自覺地朝後面挪了挪身子,就快要坐到炕的那頭去了。
二哥朝大家搖搖頭,“怎麽整啊?他被人欺負得話也不敢說了,我們怎麽給他報仇啊?”
“唉,這個慫貨,他這算是怎麽個事兒嘛?怎麽問也不說話,真想甩他兩個耳刮子。”老大就不知道怎麽辦了。
老趙話還沒說完,就看到鄒文房跳上炕,直接就給了鄭一倆耳刮子,“pia、pia”。
真個宿舍一下子就寧靜了,大家都不可置信地看著鄒文房。連一直在捂臉發抖的鄭一都傻了,忘了害怕發抖了。
趙圍城更是心想著:哥啊,我只是說說而已,你怎麽比我還暴脾氣啊,還沒說打就打了啊。
鄒文房站在炕上,其他人都是坐著或者站在炕下,他一下子就顯得鶴立雞群了。他居高臨下地對著鄭一說道:“咳咳,那個,小鄭啊,現在可以跟我們說怎麽回事了吧?”
鄭一還是傻傻地看著鄒文房,沒回答。
鄒文房以為他被打傻了呢,伸手過去在他面前晃了晃。
這時候,鄭一才發現面前的鄒文房,立馬把他摟在懷裡,竟然哭了出來。鄒文房被摟得快要喘不過氣了,拚命地掙扎,還好身後還有兄弟,把他救了出來。然後,小鄭又就近抱住一個,這回是跟他關系最好的二哥了。
二哥也沒掙扎,
就讓小鄭使勁地哭,還一邊拍著他後背,基情滿滿。“小鄭,你說,是被誰欺負的,二哥幫你報仇。” “鴻哥啊,我看他不是被欺負了,肯定是遇見鬼了。”鄒文房在一旁瞎說道。
“瞎說,這大白天的,哪裡來的鬼啊。”
二哥的話音未落,小鄭一下子就不哭了,轉過身來看著鄒文房,還是剛剛的傻傻的表情。
鄒文房看著這表情就不舒服,趕緊後退了幾步,“小鄭,你夠了啊,你都有鴻哥了,別來找了。”
誰知小鄭卻是說道:“三哥,你怎麽知道的啊?”
“槽!”整個宿舍的人都是一驚,趕緊後撤幾步,像是看什麽怪物一樣看著小鄭。
可憐的鴻哥被小鄭緊緊摟住,動彈不得,還不時地朝其他幾人投來求助的目光。可是沒人上前啊,他開始劇烈地掙扎起來,“放開我,放開我,放開我。”
二哥千辛萬苦才得以逃脫魔爪,立馬也朝對面的炕上逃去,原來炕上的幾個人又像是遇見瘟神一樣離他遠遠的。“你們幹嘛啊?不要相信他瞎說啊,我可是純爺們。”
小鄭這才明白過來,自己剛剛的話,太有歧義了。趕緊補救:“我剛剛問的是三哥怎麽知道我遇見鬼了?不是說你們想的那些亂東西。”
誰知,他這麽一說,大家都更加警惕起來了,都擠在一團。“小鄭,你別過來哈,我告訴你,我們可是會打人的哈,別把你的髒東西傳染給我們了。”
小鄭想著是不是要繼續哭起來了,剛剛都有人安慰他,現在一個個都不鳥他了,好悲哀啊。
就在這時候,門外有一陣整齊的跑步聲,沒多久就戛然而止,因為門沒關,一個荷槍實彈的衛兵走進門來。
“你們是?”
“我是保衛處的衛兵隊長,你們這兒誰是鄭一啊?”
沒人回答,那衛兵隊長一眼就瞧見了鄭一那副生無可戀的模樣,走了過去,拿著一個銅盆對著他說:“你就是鄭一吧?這個你認識吧?”
鄭一點點頭, 也沒說話。
“既然你承認了,就跟我們走一趟吧。”衛兵隊長也沒解釋,就讓人進來帶走鄭一。
鄭一想到了剛剛他洗完後回來的時候,他隱約看到的一個靠著石頭坐著的女鬼,也不反駁,也不掙扎,就這樣被帶走了。
屋子裡的其他人都沒反應過來,除了鄒文房。他看到小鄭被帶走,立馬就追出門去,攔住衛兵隊長,“等等,你們為什麽帶他走啊?”
衛兵隊長看著這個矮個子,宿舍一屋子人就他一個追問的,他不由得高看了鄒文房一眼。但是他也不多解釋,就簡單地說道:“想知道啊?自己跟來看。”
鄒文房無話可說,總不能在纏著人家了吧。什麽事他都沒搞清楚,在人家的地盤鬧事可是沒有好果子吃的。跟著去就跟著去,一定要幫找出真相,還自家兄弟清白。他走到小鄭身邊跟他小聲交流起來,“小鄭,你到底出什麽事了?”
“三哥,我真的遇見鬼了,還是個女鬼。我去河邊洗漱完轉身要回來,卻沒想到見到了一個坐在地上的女鬼,嚇得我把銅盆都給丟了。”小鄭這時候才頭腦清醒過來,把事情給說了一遍。他看到就三哥一個人跟來,心裡也是對三哥感激不已。
鄒文房聽到他的話聯系現在的場景猜到可能是出人命了,不知怎麽的,他想到了昨晚在河邊看到的那個女孩。他越想越覺得可能,也不跟小鄭說話了,心突突地跳。
此時在鳳凰山的一垛高牆上站著一個年輕的軍官,他正遠遠地眺望著人來人往的延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