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清胡亂吃了小半碗的玉米糊,吃了半截紅薯,窩窩頭和土豆她是真的吃不下去了。她心裡開始流著苦水:好好的大小姐不當,幹嘛非要來這裡受罪啊?還幻想著要是能喝碗雞湯,吃幾塊雞肉,就好了。
可是,現在的延安物資緊缺,哪裡來的什麽雞給她吃啊。延安這裡一般都是有什麽特別的日子才會有雞吃,結婚啦,生孩子啦,這些大喜事的時候組織會發一隻雞;要不就是生病了,身子弱,組織發個雞給補身子。當然了,你要是有錢,你也可以自己買去。
還好的是,黃清身上還真的是有錢。離家出走時,她隨身帶了不少以前的積蓄,足足有幾百塊錢的法幣。要是黃清是去年9月之前來延安,那她身上帶的法幣可是沒人要的。當時這裡用的可是紅軍帶來的蘇票。還好她運氣好,現在這裡的陝甘寧邊區銀行也承認並流通國民政府發行的“法幣”,不然對很多從外地趕來的人真的是加大負擔了。
對於這位吃貨大小姐來說,怎麽可能受得了天天吃這些雜糧?身上還有錢,怎麽也得找好東西吃啊。於是,她就想著待會拿錢去買東西充饑了,不然非得餓死她不可。她可是聽說這裡夜裡冷得很呢,要是吃不飽的話,半夜又餓又冷的,那就壞事了。
黃清沒吃掉的晚飯都給了胖大姐,宿舍的老大姐趙姊姊自然是笑納了,三兩口就給解決了。趙姊姊還是感覺不夠,看向其他姐妹。其他人三個都把自己的那份吃了,當然她們的胃口沒有趙姊姊那麽大,肯定還有剩。她們三個都把剩下的給包起來,晚上說不定又餓了呢,以備不時之需。趙姊姊也不好意思在要求別人給她,畢竟她已經吃了好多了。
吃完飯,收拾好碗筷,宿舍五人並沒有急著離開,而是蹲在原地的圈子,開始繼續之前沒結束的聊天話題。
趙姊姊看向還是不怎麽說話的張本玲,好奇心害死貓,她還是沒忍住,附在張本玲耳邊輕聲(只是她自己認為的輕聲,宿舍的其他幾個姐妹也聽到了)問道:“本本,你當時怎麽就突然那樣了啊?不會是真的針對那個女人吧?難道你真的對那誰一見鍾情了?你能不能偷偷告訴我啊?”
張本玲看向胖大姐,又看了看其他人好像也是一個好奇的表情。張本玲低下頭來,也不說為什麽,答非所問地問了一句:“你們認為我會武功嗎?”
“當然啦,你當然會啦。”還是黃清這傻妞搶先回答。她現在還是認為本本是為了給她出頭才針對蓮姐的。其他的黃清根本沒去多想,隻認為這是自己好姐妹幫自己出氣罷了。可是,她還是有些奇怪,為什麽本本要跳舞,還去打牆壁呢?難道軍校也手會跳舞的?她現在還是不太明白。
張本玲對著黃清笑了笑,她是知道黃清什麽意思的,此武非彼舞。只是張本玲也是知道黃清不是有意的,再說了,那時候自己表演的那套動作又慢又柔,不就是“舞功”嗎?
她小時候身子有疾,家裡怎麽也治不好那病,她媽媽隻得教她練武功,強身健體了。她看到媽媽使出來的那勁道十足的功夫,她看著挺喜歡的,也樂意用心去學。慢慢的,她身子也是健康了許多,只是那病還是纏身,偶有發作,始終沒能根治。
別看她從小長著乖巧的面容,其實她從小就非常叛逆調皮,不喜歡的就是不要,而且她還有著一顆爭強好勝的心。進了高級小學後,她不怎麽理睬人,別人看不慣她這麽高傲還裝乖乖女模樣啊,就起了衝突,還跟其中一個女生打起了架。打架的時候,她用上了家裡教的功夫。可是,沒想到的是她的功夫實在是太弱了,一點沒幫上忙,反而還害她吃了大虧,被別人給抓花了臉。從那以後,她就再也不學那軟綿綿、沒點卵用的功夫了。
雖然她被嚴厲的媽媽凶了幾句,可是還有寵溺她的爸爸跟爺爺維護著她,她根本不怕媽媽的責罵。雖然媽媽還是逼著她繼續練武,可是她越來越不用心了。家裡就她一個孩子,打又舍不得打,久而久之也就沒人管了。
不過當時因為打一架,對方那個女生也好不到哪兒去,花臉亂發破衣裳,兩敗俱傷。張本玲也因此一戰成名,有了許多崇拜她的小姐妹,成了她們的大姐頭。 成了大姐頭以後,打架就沒她的事兒了,自有手下的小姐妹出面撕扯。
平時在學校她是那副乖乖女形象,學習又好,人又聰明,做事又細心,什麽都會,所以根本沒有老師會把她當做是壞孩子。只是在私底下,很多女生都知道不能惹她。哪次看到看不慣的女生,甚至男生,她就會指揮小姐妹直接堵人,而她只是站在幕後,策劃這一切,根本不出面。
去年,她媽媽丟下了家人,毅然北上去延安。家裡就剩下爸爸、爺爺和她了,她也是大姑娘了,根本就沒人管她,她媽媽也直接就為了革命夢想離家而去了。當時她還沒覺得有什麽,日子長了也沒什麽感覺,因為有好多的小姐妹陪著,她的生活還是我行我素。
直到幾個月前,一天早上,幾十架日軍飛機突然空襲南昌城,家裡人那會正在吃早飯,結果一個炸彈丟下來,家人全都沒了。而張本玲卻是因為跟姐妹們去外地玩,徹夜未歸而躲過一劫。
從此,她就沉寂下來了。她外貌還是那副模樣,內心卻是變得空蕩蕩的。她追隨母親的腳步,獨自一人,不遠萬裡,也來到了延安。只是她到了延安,根本找不到她媽媽的影子。她迷茫了,人找不著,那來這裡幹嘛啊?
她又想著,家人是被日軍飛機炸死的,對,報仇!她要替死去的爸爸和爺爺報仇。可是,要她上戰場打鬼子,現實嗎?就算她想,別人也不收這麽弱的女兵啊。她本來就身子弱,還會偶爾發病,到時候還成了別人的累贅。想著想著,她突然發現自己真的是一無是處,根本是什麽也做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