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多個孩子被打散分成四個什,按照軍中的制度指派了什長、伍長等職位,劉永、裴大虎和朱才如願當上什長,最後一個職位則是被城中一個屠戶家的胖大小子摘得。
他們將會在一百名軍士的保護下前往城外一處軍屯,在一個月的時間裡離開父母身邊,與軍戶同吃同住、共同勞作,感受一下此前從未經歷過的生活。
臨行之日,這些孩子們學著走在前方的軍士們,有模有樣地排起了隊,唱著戰歌,走在鄴城平坦堅實的大道上,道路兩側,他們的父母和一些聞訊而來看熱鬧的民眾則是大聲喝彩,為自家孩兒壯行。
“如今天氣炎熱,蚊蟲四起,田間地頭的活計又繁重異常,這些孩子能吃得下苦嗎?”張寧靠在窗邊,憂心忡忡地看著正在昂首闊步,朝著兩旁民眾揮手致意的兒子,壓低聲音問道。
“就是要讓他們吃苦的,要不然光是坐在屋子裡讀書,哪能真正懂得民生多艱,每一粒糧食都來之不易。”劉備在窗邊另一側答道。
由於身份特殊,他們夫妻二人並沒有像其他孩子的父母那樣前往街邊,而是早早來到某家開在街邊的酒樓包下了整層二樓,悄悄地關注著自家孩兒。
此時看著這些孩子們昂首挺胸,活像一隻隻驕傲的小公雞一般,劉備心中既是寬慰,又不可避免地生出了一絲擔憂。
他們可一定要堅持住一個月,千萬別弄出笑話來啊。
“這些孩兒們大多出身富貴,這輩子怕是沒什麽再接觸田間地頭的機會,夫君弄了這麽一出,真的有用嗎?”張寧目不轉睛地看著不遠處劉永的一舉一動,似乎是喃喃自語地問道。
“有用,或許比你想象的都有用。”劉備點點頭,語氣堅定地答道。
人是社會動物,許多與人交往的能力都不是與生俱來,而是需要後天培養的,那些從小就外向開朗,樂於在團隊中發揮作用的,往往在長大成人之後也能出類拔萃,劉備這次的安排其實也有私心,就是讓劉永能夠正兒八經地帶領一群同齡人的頭領去度過一段集體生活,從小學習如何當一名領袖。
除此之外,劉備也希望這些從小相識,在打打鬧鬧中建立起友誼的孩子們可以進一步加深友誼,日後只要有十分之一的人能夠成才,成為劉永的得力幫手,那他就算是賺了。
張寧見劉備回答得很堅定,便也放下心,即使知道下面的兩個自家孩子看不見,卻也仍然向他們用力揮了揮手。
這就是承載著她和她丈夫希望的劉家下一代,大漢王朝未來的君主。
劉備治下的河北大地喜迎豐收,而遠在江淮之間,他當下最大的敵人,偽帝袁術,卻正在因為延續了半年之久的災情而憂心不已。
自從去年冬天,淮南便進入了少雨狀態,進入到今年之後更是滴雨未落,往日裡豐饒的田地裂成了一塊塊龜甲狀,根本無法滿足莊稼扎根發芽的需求,縱使民眾們拚盡力氣去河中挑水,都無法滿足農業生產所需要的巨大用水量,只能眼睜睜看著綠芽漸漸發黃、枯萎,最後變為泥土的一部分。
袁術雖然好大喜功且講排場,但面對這種情況,他也暫時停止了修建宮殿的進度,遣散民夫以節約糧食,將存糧更多地傾斜給軍隊,因為他知道,這才是能保住自己性命的最重要的東西。
這一日,看著奏章,袁術的臉上忍不住露出了一絲苦笑。
“朕的侍中居然說旱災是因為民眾們偷懶,不肯下力氣去河中挑水,還說他親自跑了不少地方,河裡明明還有水,百姓們卻在說旱得種不成地。
”袁術失笑著搖了搖頭,自言自語地說道:“大漢天下就是被這麽一群蠢豬給弄成這樣,如今他們又來禍害我了。”在沒有生活經驗的人們心中,“旱災”的意思就是赤地千裡,河流斷絕,所有的植物都要乾枯致死,民眾們只能吃土維持生命,其實他們錯了。
真正的“旱災”,往往是降水不足,導致土壤含水量減少,湖泊河流水位降低,無法滿足植物生長和人畜的飲水要求,從而導致的一系列連鎖反應。
很多時候,你明明能看見河裡有水,可就是由於人力物力達不到,無法及時足量地汲水來灌溉田地。
根本不是農民們偷懶或是不想活了。
作為一名高級官員,能說出這種話,還堂而皇之地上書給“天子”,要求他對受災民眾加以懲處,這簡直就不是人類的智商和道德水準。
就連袁術,都不禁氣得笑了。
笑著笑著,他又忍不住地唉聲歎氣,難過得幾乎要流下淚來。
這當然不是為了在死亡線上掙扎的民眾,而是為了剛剛當上天子,就面對如此嚴峻形勢的自己。
內部遭遇旱災,外部更是危機重重。
在九江郡以東地區,張飛和臧霸二人賴著不走,以淮陵為基地,四下出兵襲擾,讓張勳和橋蕤二人根本無暇西顧;九江以西的豫州大部則是在關羽的長驅直入下大片大片地淪陷,而袁術甚至抽掉不出任何一支主力軍前去迎敵或是延阻,只能任由關羽耀武揚威。
袁術也曾經想過把剛剛平定了江東的孫策抽調過來,給他許個豫州刺史的職位,讓這個猛虎一般的小子去對付關羽,可是還沒等他的調令送到江東,一條令人震驚的消息就搶先傳了過來——
孫策表示,自己作為大漢忠臣之後,實在無法容忍袁術竊據揚州、僭稱天子的滔天大罪,為了捍衛漢家正統,他將率領江東六郡所有軍民討伐偽帝袁術。
不死不休!
原本以為江東會是自己堅實的大後方,孰料一夜過後,那片廣闊的地區就換了主人,並且向自己揮起了刀槍,這令袁術實在難以接受。
如今他的“仲氏國”,西面和東面都遭到了劉備強有力的挑戰,在東南方向也遭遇了叛變,整個國家被限制在九江、廬江、豫章和豫州東南部的地區,並且被山區截為南北兩塊。
就連他唯一的友軍呂布,也在對抗曹操的戰爭中節節敗退,不住地請求援助。
戰略形勢極其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