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杜鵑那小姑娘的煩心事暫時壓在心底,馮玉接著就聽狼七說今天又到了他們“打秋風”的日子。
這讓馮玉有些無語,土匪的行徑也能被沈楠那小妞說的這麽冠冕堂皇,也真是夠有才的。
馮玉還沒有見識過這獨狼寨打秋風的“盛況”,自然是懇求狼七帶他去見識一番,狼七也不拒絕,引著馮玉就朝著獨狼寨一處稍稍偏僻的空蕩地帶而去。
馮玉和狼七到的時候,所謂的獨狼寨的“打秋風”已經開始,遠遠地,馮玉就看到了沈楠的身影,她高高地站在空地的最高一處坡點,迎風而立,沒有了在馮玉面前央求他講巾幗故事的俏皮,也沒有了在馮玉面前偶爾會流露的嬌羞和複雜,她只是隨便的站著,簡簡單單的一身便服,她那彪悍霸道的風格卻已經是畢露無余。
這讓底下的馮玉愕然的同時心生感慨,難怪這沈楠一個弱女子居然可以在一群蒼莽大漢中獨佔鼇頭,坐上寨主的大椅,光憑她此刻所表現出的沉穩和彪悍,已經足以讓毫不知情的人相信這眼前的一切。
“大當家的,俺們這次去哪裡打秋風啊?還是去安遠嗎?”這時,一個馮玉沒有見過的漢子開了口。
下面的馮玉心裡開始多了幾分憂慮,短短的幾天時間,他雖然不至於融入這獨狼寨中,卻也尊重這些土匪們的選擇,他知道這些土匪們也並不是什麽大奸大惡之徒,不過是為了生存下去,只是錯走了途徑而已。
這些,若是再想到杜鵑他們這樣渴望自由和無拘無束的人家,馮玉心中越發複雜,對於這些土匪,他的心底有些意外,居然已經沒了最初的抵觸。
可是聽到那漢子說去安遠打秋風,馮玉禁不住又為自己的父親馮父,朋友衛戍,還有豆腐西施那樣的只是為了生存而艱苦奮鬥的貧苦人家擔憂起來。
然而讓馮玉有些意外的是,那漢子的提議明明是得到了周圍同伴們的一片相應,沈楠一開口,卻否定了他的主意。
“不,這次不是安遠,去郊寧縣吧!”沈楠不容置喙的開口,也不說理由,目光卻不著痕跡地從不遠處過來湊熱鬧的馮玉身上挪開。
沈楠刻意壓的低沉的聲音接著響起,道:“還是老規矩,我們雖然是土匪,卻不是什麽窮凶極惡之徒。殺雞取卵的事情誰也不許乾,不搶窮人,不殺人,不惹差役,只是借糧借錢,除此之外的作奸犯科之事,誰若是敢做,就別怪你姑奶奶我翻臉,都記住了嗎?”
最後的幾句話,沈楠說的鄭重,加上那忽然變得粗啞的音色,就是外人馮玉,聽了也不禁心下震動。【好一個彪悍的女寨主。】
“是。”
沈楠的訓話結束,底下一片呼應。
卷發的狼大接著朗聲道:“兄弟們,這次都他娘的把活兒乾好了,這次秋風打完,接著就是咱們的狼選節,誰也別鬧出了岔子。”
狼大的話語就像是一顆火星,立馬燃爆了場下的氣氛,熱烈而興奮的歡呼一浪蓋過一浪。
唯獨馮玉有些迷惑,不知道這狼選節是個什麽節日,不過他隱隱的有些預感,應該是與他答應沈楠的事情有關。
沈楠慢慢地伸手,眾人的興奮緩緩穩定下來,沈楠複雜的目光從狼大身上挪開,衝著眾人道:“那就這樣吧,獨狼寨的小夥子們,去吧,等你們歸來,本寨主親自給你們接風。”
啊嗷……
一連串似狼非狼的怪叫,數十個壯漢子呼應著,手裡提著鋼刀,
面目醞釀出幾分凶狠,簇擁著離開,向著山下行去。 確實有幾分群狼下山的凶猛,難怪會被稱作“獨狼寨”呢!
狼七是跟著一起去了,還有許多馮玉認識的獨狼寨的漢子們,也一同下了山。
馮玉怔怔地望著一眾大漢離開的浩蕩場面,沉默不語。
沈楠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邊,她的臉色已經不再像方才那般冰冷,多了幾分輕柔,她默默地佇立在馮玉身邊,道:“在想什麽呢?”
馮玉頭也不回,道:“沒什麽,看到了下山的路,準備怎麽逃脫你的魔爪呢!”
幾日的相處,雖然還是難以把馮玉看的真切,沈楠卻也了解了幾分馮玉的性格,她知道這個男人的想法是絕對不能用庸俗的目光去打量的,因為你永遠也不會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不過沈楠卻知道,此刻的馮玉不過是在說笑。
而聽多了別人讚美,看多了他人在自己面前地畏懼的沈楠,偏偏喜歡馮玉在她面前的那種無欲無求,從容不迫,乃至時不時的像是知己好友的玩笑和打趣。
沈楠笑了笑,道:“那你的如意算盤可是打錯了,就你這百年難得一見的路癡,不說我們這獨狼寨位置特殊,下山小路數不勝數,稍微選錯路徑,沒準兒就在半途迷了路,送了豺狼虎豹的口。就算是老娘給你指出正確的下山小路,恐怕你也走不出去吧!”
話語說完,還不待馮玉有所反應,沈楠竟是自顧自地嬌笑起來。
兩天的時間,讓沈楠無語的是,馮玉居然在這小小的一片獨狼寨裡就迷了三次路,幾次找不到自己給他安排的住處,最終還是自己收到消息,才在哭笑不得中派人給馮玉引了路。
這讓沈楠感慨,這家夥還真是個大路癡,居然能夠傻到這種地步。
一向自詡厚黑的馮玉老臉也有些掛不住了,想起沈楠每每的嘲笑,馮玉再次一本正經地開口:“你要哥說多少遍?哥那不是因為迷了路……”
“只是在瞎溜達!”沈楠笑的越發厲害,腰都快站不直了,道:“你這蹩腳的理由都說了三次了,你覺得我會信嗎?閑逛總不能在同一個地方重複好幾次吧?哈哈哈。”
馮玉知道這次自己是糗大了,卻也不尷尬,轉移話題笑道:“喂,你那下屬方才說去安遠打劫,你為何否定了,是因為我嗎?”
沈楠頓了頓,卻不承認,笑道:“你想得美,沒有聽說過俠不重手嗎?安遠那裡去過了,短時間內我們是不會去了。”
馮玉沉默了片刻,話語中忽然沒了調笑,帶著幾分諷刺道:“俠?不過是雞鳴狗盜之輩,非要說的冠冕堂皇,你這算是掩耳盜鈴嗎?沈寨主!”
霎時間,兩人同時沉默,四周一下子安靜下來,就連流動著的空氣,似乎也因之而凝固。
沈楠震動的目光與馮玉的目光狠狠地碰撞在一起。
他的眼神是那樣的犀利而堅決,再沒有平日裡放蕩不羈的半分神色。
沈楠猛的感到一陣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