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手足與共的君臣,一唱一和極為配合。
奏漲紅臉蛋,嬌憨可愛,令朱由檢一時震呆,不由得心動神往。
他未嘗見過如此女子,頓時猛地搖首,心想:“如今國難當前,我愧對列祖列宗。一天未光複山河,一天都不能耽誤女色。”
心中再想起皇后及諸位妃子,想其屍骨未寒,益發羞愧,歎息曰:“既然奏不願意,我亦無謂勉強……”
“不,就這樣吧。”
出乎意料之陽,奏回心轉意,一口應允。
她心想為方便之後行動,掛上“妻子”的身份,總比“丫環”來得好。
何況如同王承恩所言,夫妻暨家丁上路,亦方便隱藏身份,互相照應。
反正隻是臨時偽裝,過後拋棄可也。
“那麽以後請多多指教了,‘夫君’。”
想自己乃女兒之身,以事論事,偽裝為夫妻,確是穩妥。
反正中華傳統,男子向來三妻四妾,原是常理;老夫少妻,亦為等閑。
雖然對朱由檢毫無愛意,不過眼下豈能拘泥如此,隻得爽快答應。
聽得奏叫“夫君”,想起自己的正宮與妃嬪,旋即心中不安,對她們有愧。
姑且商定三人關系身世來歷,夾定口供,下一步就是計議將來之事。
朱由檢身無分文,手無一支兵,正是孑然一身。
前路茫茫,隻能寄托於這位魔女身上:“昔者劉邦與孔明於草蘆定三國,後來太祖與劉基亦征取天命平天下。今闖賊入京,勢將擇日登基稱帝。何以推翻,奪回江山,請盡言之!”
奏默然望向朱由檢,朱由檢卻不能從她臉上讀出心中所思。
她雙目緊閉,良久回過神,淺咬朱唇,燦然一笑。
“夫君毋躁,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男人大丈夫更要忍辱負重。像李自成之流,縱使成為九五之尊,座下龍椅根基不穩,很快就會倒下來。”
這一點不難猜測,當初朱由儉正是猜疑自成懼怕黃雀在後,不利久戰,故在兵臨城下軍事佔優時提出豐厚的議和盟約。
外族威脅與國內叛亂分裂,並不會因為改朝換代而突然消失。
如今他既取代自己,坐於九天之上,自當承受朱由檢昔時所受之苦。
朱由檢視線望向她手上那本古怪的書:“此法寶可知天下萬事,勘古今未來之變,知否如今天下若何?”
“哪有如此厲害,已經發生的事盡皆能知,未發生之事無法預料。不過借古鑒今,據事實猜度未來,還是可以的。”
奏心想如果此書能知過去未來,自己怎會被王承恩毫無先兆忽發奇想坑掉,被迫陪由檢假扮夫妻。
“今天下大亂,關外胡人覬覦中原,天下群雄逐鹿,忠臣擁明尊王,三股勢力問鼎,正是危機矣。然‘危’亦可化為‘機’,妾以為胡人威脅最大,流寇次之。闖王再強,亦隻是農民之軍,難與胡人精兵對陣。”
“既然有忠臣在外,我能過去會合嗎?”
“擁明室自立者,多為一己所欲。控制座上小王,以獲名利矣,安可依靠?”
想起自己初登基,魏忠賢亦是欺其年幼力弱,可以聽話。
千古權臣,心思如一,豈有異同。
再者既已擁立新君,則自己到叮嘀皇親鷂韌酰延凶魑
回顧往昔,思唐玄宗與肅宗,宋徽欽二宗與高宗,以至本朝英宗與代宗……
古來天無二日,
民無二君。 自己貿然現身,只會引致權鬥內亂,絕非安心立命所在。
他最懂如何鬥爭,但國難當前,天下紛爭,決非自家人內鬥之時機。
他想起幾名皇子,一旦他們在四方擁兵自立,自己又該當如何?
每念至此,心思更為複雜。
原本自己一意尋死,才叫孩子逃走,伺機複明。
如今大難未死,怎生與他們相處?憑何面目共對?
此間之有此問,嘗尋求魔女之見。
“夫人可有妙策?”
奏心想你這句“夫人”念得真順口,難不成真的以為人家真的答應下嫁。
她坐在朱由檢旁邊的椅子,耐心陳明道:“闖王根基不穩,加之內憂外患,面對的是過去夫君在位時的煩惱,想必那張龍椅不會牢固。能夠坐多久,端看他的造化。”
“然則天下各路而起者呢?”
“張獻忠反覆無信,難有盟友忠臣扶持,其勢難長。各地擁明之師,各自獨立難以一統,兼之遠水難救近火,終致徒勞。宜先圖關外精兵,納為己用,據北方而自立。”
將關外精兵兵權收回,之前朱由檢與王承恩曾經考慮,惜此計難通。
“夫君想不到,妾身卻有妙策。”
“願聞其詳。”
“此刻時機未至,萬不能說。等時機到了,保證吳三桂必會誓死相隨,絕無二心。”
朱由檢聽其口氣,不似誑言,心甚喜。
奪取關外兵力,尤其是平西伯手上五萬關寧鐵騎,再與海內外勤王軍呼應,反流寇,祖宗江山複興有望。
“闖王之流,交予各方勤王之軍應付。夫君宜以關寧錦防線為基,先往北收服遼東。待無後顧之憂後,再南下平定中原。”
當然此計尚有疑慮,他問:“關外胡虜如何應對?”
想明朝每年軍費高昂,大半就是使在北方防線上,惜效用甚微。
而且清兵鐵蹄來去如風,數次入塞擄掠,成為嚴重邊患。
“滿人好幾次南侵,均是繞道過蒙古。今蒙古各部落中尚存有異心,另東北朝鮮國尚有效明之意,隻要能彰顯大明威信,重震雄風,使其脫離滿人自立,便可斷其雙臂。嘗滲以挑撥離間,誘兩邊相爭, 可引為助力,共剿胡騎。”
“滿人勢盛,軍強馬壯,豈是如此容易摧毀?”
奏沒有直接回答他,反而考問史學:“你知為何古來歷朝,均受邊患威脅?趕了一批,又來一批?他們是從何而來?有何目的?”
朱由檢啞口無言,他怎麽可能會去思考這些問題?
塞外盡是無禮不文之蠻夷,史書不載,老師不提,總之來一次打一次。
究竟他們自哪兒跑出來,倒也從未深究,哪曾有此疑問。
《國語楚語上》雲:“蠻夷戎狄其不賓也久矣,中國所不能用也。”
堂堂華夏子孫,豈會在意區區夷狄?他們的出身來歷有意義嗎?
“不t解對手,就不可能制定最佳戰略。”
“難道你對胡人掌握明t?”
“世界上沒有我不知道的秘密,”奏揚揚手中書本:“如同孫悟空翻不出如來佛祖五指山,任他們鐵蹄大軍怎生暗道陳倉,其行軍路線、軍糧輸送及兵員名單,我都能徹底掌握。夫君,你說這樣子焉能不勝?”
《孫子兵法.謀攻篇》嘗言:“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勝一負;不知彼,不知己,每戰必殆。”
奏揚言有信心,因為在情報戰上,她是當世最強。
不,就算再過五百年,她依然是首屈一指。
隻要“機密”誕生的一刻,奏自可竊取過來。
“全知”之魔女的“權能”最恐怖之處,就是無所不知的威能。
在古代戰爭中,敵人就像脫個精光,一切手段戰術詭計都毫無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