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實原本名字叫做王三四,今年五十八歲了。
蒙元時期,蒙古人不讓漢人起自己的名字,所以三月初四出生的他自然而然的叫做王三四,趕走了蒙古人,終於可以有屬於自己的名字了,卻始終想不起來該叫什麽,被人喊了二十多年的王三四迷茫了。
最終因為他三棍子打不出一個響屁的性格,被大家稱之為王老實,就這樣又當了三十余年的王老實。
老實人也有心事,半夜三更的睡不著覺,趿拉著哪雙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草鞋,就走出了門口,村口是一片平整的谷場,皎潔的月光灑在上面,讓人有種白天的感覺,但這種感覺,在王老實鬱悶的心情面前,變成了一片蒼白!
死一般的蒼白!
五十八了,自己是蒙元的至正三年,還是至正四年的生辰,王老實早就算不清了,前三十年跟著族長南征北戰,後幾十年跟著族長顛沛流離,原本覺得這樣過著挺好,但偏偏老了老了,卻擔心起自己養老送終的問題來。
早知道當年還不如戰死!就沒有這麽多煩心事了。
自己從什麽時間這麽多愁善感的?可能是送別了太多袍澤的緣故吧!
長歎一聲,王老實轉身走到谷場靠近山坡的一個角落,掏出已經很久沒用過的那家夥,準備放水清理腸胃之後,就回去睡覺,誰知道明天醒來醒不過來,想這麽多幹啥,瞎操心!
聽著依舊川流不息的激流聲,王老實嘴裡嘟囔著:
“如果老天能給我一個兒子,就算是明天起不來,那也認了!”
剛捆上腰帶,出身軍旅的王老實便感到一絲絲不對,斜眼瞄了山坡一眼,隨即就聽到類似野獸急切穿行的聲音。
是狼......?
不對了,方圓五十裡的野獸,應該都被他們村裡殺絕了,村裡的打獵隊伍,要跑到章山那邊去,人家還不讓這邊的人去狩獵,因為這還群毆了幾次......。
聲音越來越近......。
老兵的直覺是在戰場上磨煉出來的,比任何生物都要準確,特別對於危險,更是精確,王老實也就是靠著這個,才從戰場上活著回來的。
感到危險,連忙後退幾步,扎好架子,甚至從脖子上已經取下竹哨,一旦發覺不對,就立即準備向村子裡的人示警......。
說時遲、那時快,剛做好準備,就見一團黑影一頭扎在自己剛才放水的地方,竟然是一個人......。
剛想上前去看一下端倪,又一陣虎虎生風,從樹叢裡又竄出一團黑影,四腿著地......!
狼!
王老實的汗都出來了,現在手無寸鐵,而且自己已經五十八了,的確有些大意了。
剛想吹哨,那隻所謂的狼,竟然張嘴狂哮道:
“汪汪汪......。”
原來是條狗,王老實的心頓時落地,自己的確是老了,剛才那一瞬間竟然有了恐懼的感覺,那種感覺從自己第一次將竹矛捅進一個蒙古人肚子裡,看著對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一刻起,好久都沒有過了!
從山上滾下來的,正是肖健!
為什麽沒有慘叫,那是因為在半山腰已經昏迷了,我們這個能坐著堅決不站著、能躺下堅決不坐著的大學生,當看到村落的時候,眼都綠了。
兩三天近似野人般的生活,已經讓他痛不欲生,雖然有黑狗蠻子經常給他叼一些野兔、野雞、老鼠、青蛙什麽的,
他餓不著。 但是總不能吃生的吧!
一次鑽木取火,雖然成功了,也成功的給肖健受傷添了四個水泡,誰試過大白天打著火把走路的,肖健就試過,自己都覺得太傻,偏偏他腦海裡有幾百個生火的辦法,但沒工具啊!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肖健難為無工具之火,火滅了,難道吃生肉嗎?
有火也不行,沒調味品啊,連鹽也沒有,叫花雞肖健會做,但是沒有鹽和調味品,做出來的叫花雞就像是一團爛肉,腥臊味道讓人作嘔,黑狗蠻子寧願吃生肉,也不願意去聞一聞,這樣的生活,過了快三天了,怎麽不讓肖健發狂。
所以在小山頂看見村落,又觀察一下附近的地形,直接下去,有些陡。但是要是繞下去,肖健目測了一下自己的細胳膊細腿,恐怕明天早上也到不了,因為眺望過去,有一條河蜿蜒而過,繞過村落半圈遠去,也就是從這個地方下去,不用過河!
目測河上也沒有橋......。
乾脆就這樣下去吧,雖然陡了點,但是近啊,說不定天黑之前就能進村......。
燒好的熱水......煮好的飯菜......溫軟的軟床......無時無刻不在引誘著肖健那脆弱的心靈,如果按照這一世的身體條件的話,也在誘惑著脆弱的身體,肖健這一世還在長身體呢。
在諸多條件的影響下,肖健前一世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附體,腦子一熱,就順著陡坡慢慢的沿了下來。
高估了自己這小身板的承受能力,又低估了山坡的陡峭程度,俗話說,上山的肺,下山的腿,沒有走三分之一的路程,肖健就連滾帶爬起來,最後在一次的疾走摔倒的過程中,前額碰到了一個樹樁(幸虧是樹樁, 要不就開瓢了),乾乾脆脆的昏了過去。
就像是喝醉了酒斷了片一樣,肖健至此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下來了。
......
一條狗、一個人......,王老實頓時恢復了冷靜,走過去,幾乎是眨眼間就製服了黑狗蠻子,將昏迷的肖健翻了過來......。
王老實的心劇烈的跳了起來,比自己第一次上戰場時還要緊張。
一個少年......還是男孩!
難道是老天聽到了我許的願,可憐我專門送過來給我養老送終的......。
沒有遲疑,王老實沒有顧忌肖健身上沾的泥尿,雙手將肖健托起,轉身向村內族長住處跑去,一路嘶吼,幾乎驚醒了所有的村民,惹來了一片罵聲!
管他呢......讓他們罵......我有兒子了......看誰還說我是絕戶頭.....。
不知道多少年沒有跑這麽快了!村頭村尾的也不算遠,王老實很快就到了族長的門前,狂擂著遠門,口裡大聲喊著:族長......族長.......。
在這樣的催促下,院門很快的打開,一個比王老實年齡還大、但精神卻比任何人都好的老人走了出來,皺著眉頭,問:“怎麽回事?”
“族長,快救救我兒子......?隻有你能救他了?”
“你兒子?”詫異的看著肖健,老人使勁的回憶著,也不明白怎麽回事。
“我兒子......撿的.....不......老天爺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