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了?哈哈，回來了就好，這次是你第一次獨自進山打獵，感覺如何呐！”回應那稚嫩之音的是一聲極為粗豪的爽朗大笑。

這聲音是如此的熟悉，無論是那稚嫩之語還是這粗豪之言，聽在此刻許年的耳中讓少年不由得熱淚盈眶！

莊周夢蝶或者是蝶夢莊周都已經不重要了，他急急的從放著草垛的場院處向聲音傳來的谷中小院奔去，片刻之後，他卻又在那小院柴扉之外駐足不前了。

此時此刻，那小院柴門的是打開著的，內中一個身量還未長開的少年將手中那比他身高兩倍由於的鐵槍立在牆邊，手中提著兩隻五彩錦雞背對著許年。

許年不用看正面他也在知道那背對著自己的少年一定是在笑，一定是在驕傲的向那粗豪大漢笑著。

“不愧是我許成虎的兒子，第一次獨自近身就能有這般收獲！相當年你老子我第一次進山的時候……”粗豪大漢粗礪的大手摩挲著其下頜硬如鋼針般的胡茬，毫不吝嗇在對許年的誇讚之中回憶起了他當年進山打獵之事。

“當年阿爹很是了得，不僅捉了兩隻山雞，還有一隻野豬被你擒下……”

“誒?兒子，你怎麽知道的?難道我許成虎的兒子還有未卜先知只能不成?”

“阿爹，這事你已經和我說過不止一次啦，而且我還知道那次和野豬搏鬥，你還摔斷了一條胳膊臥床在家將養了數月之久呢……”

“誒?臭小子胡說，沒那回事，你阿爹我英勇神武，怎麽可能殺隻野豬就能摔斷胳膊……”

……

一言一語從那打開著的土坯小院之中傳出，許年眼眶之中無聲的淚水已經滑落面頰，那些話都是自己曾經說過的，那些事都是自己曾經做過的，他還知道接下的自己就會用熱水將那兩隻山雞去毛，宰殺並做上一頓香噴噴的泥糊叫花雞，然後就在雙月之下的世界上第一次喝酒喝得酩酊大醉！

許年此刻已經明白，這並不是現實，而是那如同定境所見一般的舊夢，夢裡的所見是如此的真實，淚水滑落道嘴邊也是那樣的苦澀。

最終，許年還是打開了柴門走進了那小院，在那院中兩人仿若無物般的談笑飲酒中，許年也給自己倒上了一杯酒。

舉杯拱手而敬，這酒水入喉是那樣的辛辣與酸澀，農家濁酒也就是這樣了，就因為這酒水的滋味不美，才有了今後自己釀酒的想法。

這一杯酒是為敬父親，也是為敬那曾經無憂無慮的自己。

……

畫面一變，由炎炎夏日化作金色之秋，青龍山中的一座小山包上，許年看著這熟悉的一切，聞到了自秋日枯林之外傳來的香氣。

腳步踩在落葉與枯枝密布的林間，卻並沒有發出咯吱哢嚓的響聲，還未走出樹林，便從那枝葉的縫隙中所見，一位少年正和一位袒著肩膀的麻衣粗豪大漢坐在石頭上對著幾個被泥土包裹的叫花雞大快朵頤。

見到此情此景，許年心下不由的一陣焦急，當下便是向著遠方看去，當他在看到那一塊兩人多高，丈余方圓的巨石之後那頂有些灰塵顯得髒兮兮的黑色八角圓帽之時，心情又驀地激動起來。

他知道，這是他第一次與小道姑相見的日子，那時的小道姑正是被自己所特製的叫花雞香味吸引而來。

“誰在那裡?藏頭露尾！”

“不要動手，都是青龍山上的鄰居，我是叫做盈盈的啦，就住在那邊的道觀裡，喂，你們吃的什麽?好香啊……”

……

一切都在如記憶中的一樣在重演，許年有一次聽到了小道姑的聲音，

清脆婉轉如黃鶯出谷，也再一次見到了小道姑的面容，清秀可人笑意盈盈。“盈盈！”許年此刻再也忍不住，從那枯木樹林之中快步走出向著那在巨石遮擋處探頭探腦的小道姑飛奔而去，然而當許年的到了跟前展開雙臂一抱卻是抱了個空。

“這是烤的山雞麽，手法很是別致嘛……”

小道姑依舊是笑意盈盈的向著前方走去，從許年身形之中毫無澀滯的穿過，一直來到少年和那粗豪大漢的身旁，然後在兩人目瞪口呆之中一把揪下了一根肥美的山雞雞腿毫無形象的啃了一口，“唔，好香、好吃……”

……

是啊，這只是夢境而已，過往不可改變，年少不可重來，莊周蝶夢，誰又分得清是莊周夢蝶或蝶化莊周呢?

小道姑……

許年向前悵然的伸了伸手，好似想要抓住些什麽，但是卻最終一無所獲。

對了，小道姑！

小道姑呢?

我在十萬大山之中，我見到她了，我找到她了！

許年好似突然清醒一般從這虛幻又真實的夢境之中想到了現實中的所見，那易容術褪去之後清秀的臉，那和畫像上記憶中毫無二致的眼眸……所有的一切突然重合起來。

縈望就是小道姑，一定是的，一定是這樣的！

許年的雙手有些顫抖， 心緒也隨之慌亂起來，這方秋葉凋零的青龍山天地也隨之而漸漸扭曲崩解，最後如蛛網般皸裂消失，而在最後一刻，許年還好似聽到了那來自與小道姑的笑聲。

“許大哥，許大哥你怎麽了?哪裡不舒服?”

當所有的畫面從眼前消失然後再次出現的時候，出現在許年面前的是蕭飛燕的焦急心切的面容，余光展開，自己躺在簡易的擔架床上，因為是精通天工之術的同年所製作，故而雖然材料簡陋但是這擔架也很依然很是舒適。

“我、我沒事……”

許年在初時恍惚之後，稍稍適應了自己的身體，想起了自己對抗那狂暴天地元氣之前所見的少女，不由得心下急切的問道，“那個，那個左師弟呢?不，那不是左師弟，就是扮作左師弟的那個女子呢?我要見她……”

“果然，那妖女果然是意圖對許大哥不軌，前面的師兄弟們可要將她給看好了！我這就去和先生說，那妖女的身份有問題！”蕭飛燕誤解了許年的意思，當下就看向周圍想要向先生們匯報此事。

“不，不是這樣的，她沒有對我不軌，我找她是想確認一些事情，她現在在哪?”此時，隨著體內真靈的運轉，許年的精氣神已經有了大幅度的好轉，思路也漸漸清晰起來。

“恩?確認些事情?可是她已經隨著前面的幾支隊伍去裂縫了。”

“那我們也走！”

“可是許大哥你的身體?”

“已經無礙。”

許年站起身來，看著遠方天門斷處，心下愈發的有些著急了。